一
花香楼外。
吕正蒙哈了一口气。彼时寒风刺骨冬夜凌冽,几乎到了呵气成冰的地步,这在向来温暖的东土是个反常的天气。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仰头望天,似乎想从浩瀚的天穹中看出些什么。
可他思索了良久,最后只能望着月亮长长叹一口气,他不是太史令,无法从星辰的轨迹中辨别未来的走向。无聊地收回目光,他准身清点人数,发现仍有五人留在楼中饮酒,暗自思忖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会不会出意外?
这让他想到方才不少人急忙地抬着什么人出去,离得有些距离,他只能隐约看出是受了伤,心想莫不是手下的人喝酒闹事?
思及此,他随意找了一个人,嘱咐道,“你去里面催催,我们该走了。”
那个少年应声离去,还不等吕正蒙转过身平静待上一小会儿,就听到身后焦急的声音,“不不好了,头!兄弟们和人打起来了!”
吕正蒙立刻跑着穿过街道,一脚迈了进去,“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说是有人故意找麻烦。”少年回到。
进了屋子瞬间暖和下来。看见大门敞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争执,就连楼上几个人的目光一齐投了过来。
偌大的一楼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三五张桌子被掀翻摞在一起,形成壁垒的防御,吕正蒙手下的缇卫就在桌子后面,一人提着一个桌腿。地上都是菜肴的残羹,酒水也洒在上面,两者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了刺鼻的味道。
吕正蒙又把目光向对面投去,与自己手下这些少年起冲突的都是些要年长他们七八岁的,一身酒气,统一的私服,看起来是某个人的侍卫。他们手中都是刀剑,不乏鼻青脸肿,看起来是吃了大亏。
“兄弟们都没事吧?”吕正蒙低声问。
报信的少年向窗边扫了一眼,“没有,兄弟们都懂分寸,没有用武器。看来对方是醉酒生事,兄弟们都只是被迫反击。”
吕正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长戈整齐地摆放在窗边,上面还结了一层霜,并无血迹。这下他才放下心,能够参加金吾卫的少年都是有武艺傍身的,赤手空拳就能以一敌多,如果动用武器对方非得死个七八人。
“怎么回事?”吕正蒙皱着眉头问。
一个参与打架的少年凑了过来,警惕地盯着对方,脸上满是不忿的神情,“头,这不怪我们。兄弟们喝酒喝得好好的,这些人非要过来撵我们出去,还出言不逊,掀了桌子。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才发生了争执。”
他们的话吕正蒙是信的,毕竟这些都是出身小世家的人,平日也没有胆子为非作歹。于是他沉着一张脸,把目光转向楼上。
“叶关,这样做不合规矩吧?”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何必为难这些无辜的人?”
叶关不以为然的笑笑,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吕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原来这些虾兵蟹将是你的手下,真是丢了我们金吾卫的脸,与人斗殴不说,还擅离职守,怎么样都是大罪吧?”
“那你不也是这个时辰来了这里?”吕正蒙毫不客气。
叶关一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可看到华闲在身旁,压住了怒气,依旧是笑意吟吟,“这个先不谈,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吕大人,我可没有闲心理会你的部下,是这些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华公子。”
吕正蒙这才把目光转向叶关身边那个年轻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华闲同样在打量吕正蒙,两人的视线聚在一起,谁也没有退让。
“你就是吕正蒙?”过了一会儿,华闲冷冷地问道。
“正是在下。”吕正蒙只觉得这人眼生,沉着气问,“不知有何请教?我这些兄弟哪里得罪了华公子?”
华闲冷冷地答道,“昨日是我的生日,我包下了这间楼,你的人进来喝酒,当然是坏了规矩。”
“天寒地冻,兄弟们进来讨一杯酒喝,又不耽误华公子的雅兴,何罪之有?”吕正蒙不卑不亢,“再者说金吾卫夜晚当差进来喝酒,哪怕是铺子被人包了,也情有可原。这是长陵不成文的规矩,就连朝中三公九卿都能容忍,我看华公子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何必兴师动众呢?”
华闲本来就对吕正蒙感观极差,被他这样一反驳正是找不出理由,心想此人的确是伶牙俐齿之辈,不好对付。
于是他强硬地说道,解开了那层伪装的面纱,“我管你什么规矩?这间铺子被我包下了,我让谁进就可以进,哪怕是路边的野狗。可不欢迎的狗,进来了就是不守规矩。”
一众缇卫听见楼上的小子骂他们是狗,有忍不住火气的“噌”的一声站起来,却被吕正蒙举手压下去了,“那华公子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能看出华闲是来找麻烦的,可不明白他的动机何在,是叶关挑拨?还是真的是桀骜之辈?
吕正蒙没有想到华闲出身华氏,长陵的公子哥们就这几位,他大多知晓,从来没有听说华氏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
“你到是个明事理的人。”华闲阴阴地一笑,转向叶关,“叶兄,兄弟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呢?”
叶关往下面扫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华兄是主人,我这个做客人的不开口。可有人不识礼数,赔礼道歉总归是要的吧?”
吕正蒙听闻眉头皱得更深了,叶关平日是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主,现在这样一个好机会,竟然没有拱火?这让他更加警惕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好,本来是想把这些不懂规矩的人打得半死的。既然叶兄开口求情,这个面子是不能不卖的。”华闲故意拉长了声调,忽地话锋一转,“动手的人统统跪下道歉,这件事就过去了。”
“放你妈的屁!”不等吕正蒙开口,他身后的一个少年按捺不住火气直接破口大骂,这样的侮辱他们无法忍受。
“头,这个忍不了!”
“大不了跟他们打一架,谁怕谁?!”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应和,这样的窝囊气,谁也受不了。
吕正蒙是这支缇卫的首领,他没有开口,身后的手下率先回应,这已经算是僭越。可吕正蒙不在意这一套,把目光转向楼上,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这是故意刁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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