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厨的后生又端上来一角“翠酒”、两样鲜鱼、三只肥大的湖蟹。
“用湖蟹佐‘翠酒’,是人间至美的味道,”蒋敬道,“但蟹生于水寒之地,属性太阴,‘翠酒’的四种南药生长在炽热之处,与阳性相克,属性少阴。太阴加上少阴,容易聚集寒气,所以要蟹与姜同食,‘翠酒’烫热方饮最好。”
朱武见蒋敬博闻强记,不亚于自己,心中暗自佩服。
朱武喝了几杯‘翠酒’,吃了半只湖蟹,便不吃了,去净了手,回来与蒋敬聊起京西北路的情况。
“没敢问二位客官到陈州有何贵干?”蒋敬道。
“我叫朱武,跟表哥李忠都是淮南西路濠州人氏,打算从淮南东路泗州亲戚家贩些药材运到东京开封府,不料朝廷在两淮、两江、两浙地区收购了十万贯的药材,致使原产地药材价格疯涨,无利可图。只得做个小本买卖,贩些枣子到东京开封府去,也开一条商路维持生计。一路押着几车枣子只走官道,经过淮南东路的宿州、亳州,眼看着就要到南京应天府,却碰上了一件倒霉事情。”
李忠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朱武面不改色地撒谎。
“难道遇见了劫匪?”蒋敬问道。
“我们提前打听过,这条路上没有劫匪,而且我们还特意走的官道。”朱武道,“是遇到一支朝廷的官军在拦截几个骑马经过的人。我们正好从旁路过,躲闪不及。谁知他们一言不合,双方厮杀起来,本来我们不上前还好,这下离得近,刀枪无眼,直唬得我们抱头鼠窜,慌不择路,货也不要了,同伴也失散了。我兄弟俩不识路径,走了两三天,才到了这里。”
“听说江南东路和两浙路因为花石纲起了许多义军,朝廷屡屡调集军马镇压,莫不是淮南东路也有了义军?还靠近南京应天府,这些义军胆子也太大了。”蒋敬道,“京西北路这里是东京开封府西、南两个方向的屏藩,一向太平。朝廷殿前司招安了武夷山贼寇梅展,让他在许州颍昌府担任颍州汝南节度使,统兵一万,负责京西北路的军事。”
“我们沿途听说那伙官军就是梅展的属下,好像梅展本人也在其中。”朱武道,然后查看蒋敬反应。
“啊?梅节度使亲自跑到淮南东路用兵,这得是多大的事啊!”
“蒋敬哥哥没听说吗?”
“看来还没传到这里,”蒋敬道,“我这里是消息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客商什么消息都有,大到蔡太师要跟辽国用兵,小到陈州‘沉香局’来了个新鲜处女,客商在异地他乡心理寂寞,吃饱了就喜欢蜚短流长。”
“听你这么说来,梅节度使在京西东路各州府还有些威望?”朱武道。
“主要是各州府的守备军战斗力太差,打山贼都未必能行,当年在武夷山就被梅展打得丢盔弃甲,最后不得不许以高官厚禄,把梅展招安了方才罢休,因此一旦有了战事,百姓们依靠的还得是梅节度使这一万官军。”
“州府军为什么会这么差?”李忠问道。
“说来话长,无非是贪兵粮、吃空饷、文官压制武将,像任人唯亲、军备懈怠、训练荒废这都不算事儿了。”蒋敬道。
“连这些你都知道……”李忠道。
“别的地方不敢说,陈州的事儿几乎没我不知道的。州府军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都是陈州指挥使司团练使吴秉彝告诉我的。”蒋敬见朱武、李忠诧异地看着他,补充道,“吴秉彝是我东家的叔伯兄弟,常来吃酒。使一条方天画戟,十分了得,见我勤快,有时也点拨我使些棍棒。”
李忠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也不避讳你,再过两三年,你就是他的侄女婿了。”
蒋敬有些不好意思,这时才显现出一些少年特有的神情。
蒋敬连忙转移话题:“两位兄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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