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脸上略显窘迫,回道:“老板再宽限一日,我这就去集市卖了膏药,回些银子来。”
店掌柜冷笑道:“你说这话也非一日了,何曾有银子回来?就说今日这雨天儿,谁会看你耍枪棒卖药。罢了,我吃些亏,不如你留下枪棒药箱,抵了房钱,自己去吧。”
大汉有些愠怒:“没了这吃饭的家伙,你叫我如何营生。”
店掌柜道:“这话你到官府去说,看有没有人管你抵赖房钱。”
大汉正要发作,只听得背后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这不是定远县东街的李大哥?”
大汉见有人唤他,回头寻找,只见朱武从窗边的桌前站起,向他招手。
大汉撇下店掌柜,来到朱武桌前,仔细端详了一番,疑惑地问:“这位小哥认得我?”
“怎不认得,去年我爹带我去县里问学考的事,还是你帮忙打听的关节,敢是大哥人脉多,交游广,记不起来了。”
大汉略一寻思,恍然道:“你是朱家的小哥,长高了,也硬朗了,不说真是认不出。”
“李大哥快请坐,大清早,敢是没吃饭吧,”朱武喊小二上些酒菜,又道,“哥哥不在县里做些买卖,怎么又到濠州来了?”
大汉这才想起,刚才朱武看到了店掌柜向他追讨房钱的一幕,面上一窘,把枪、药箱放在窗边,坐下来道:“原先在县里咱人头熟,迎来送往的也寻觅二三两银子使唤。谁知新来了个县尉,带了个新参的都头叫什么叶贵,帮着县尉勒索乡里,要我每月孝敬五两纹银,否则不许我进衙门趁食。我自己过活尚且不足,哪有银子给他。上个月县尉的弟弟打人重伤,叶贵寻了个机会诬赖我,拿我抵罪,被我狠狠打了一顿。不敢留在定远县了,好在无家无小了无牵挂,便到这濠州城里来。也不会别的,有这么膀子力气,会些武艺,只耍个枪棒卖药。这濠州不是什么大郡,水路货运也分季节,往来客商时多时少,所以……这几日不宽裕,倒叫兄弟见笑了。”
朱武见小二先将酒烫好,现成的酱鸭、糟翅、皮冻、干丝端上来。便给大汉杯中斟满酒,道:“今日虽非久旱,却天降甘霖,跟哥哥也算是‘他乡遇故知’,请满饮三杯,朱武陪哥哥赏这雨景,却再计较。”
大汉也不推辞,不顾朱武年纪小,把出江湖礼节,略抱抱拳,酒肉到口就吃,显然是饿了多时。
这大汉名叫李忠,也是濠州定远县人氏,在江湖上厮混日久,学了些枪棒拳脚,为人颇为仗义,县衙小吏多有结识。但凡讼狱役使的勾当,就有人托他找门路行方便,顺便赚几百文茶水钱。
朱武跟李忠本没什么交情,一来在异地遇到本县旧识倍感亲切,二来见他落魄动了恻隐之心,三来李忠是七十二座地煞星之一的地僻星转世,与地魁星义气相投,因此主动攀交。
朱武大病初愈,忌酒荤,只喝了两碗菜粥。
李忠吃了一回,不等热菜上桌,已经半饱了,方才想起问朱武:“兄弟到濠州,想是有学政考试,令尊怎地不陪你来?”
朱武应道:“奉家父之命,去苏州投个亲戚,到濠州来乘船。”又道:“哥哥要在濠州住下来,还是有其他打算?”
李忠叹了口气,道:“在濠州没有门路早晚饿死。前些日子有个江湖上的本家相识,是庐州人,名叫李俊,为人仗义,一身的好水性,水下船上无人能敌,江湖上都唤他作‘混江龙’。他听说泗州有个开赌坊的柳大郎,四处招揽会武艺的江湖汉子,说是有趟买卖,管吃管住,事后有十五两银子的酬劳,托人带话要我去赶趁。我原想这几日卖膏药赚个路费,不曾想几天没发市,困在这里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知县的月薪也就十五两银子,够一个七八口的普通人家省吃俭用生活三五个月,对李忠来说十五两银子算是一笔大收入。
朱武心念一动,便道:“小弟去苏州正好路过泗州,哥哥如不嫌弃,与小弟相伴同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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