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长安的天气已经有些寒意。
下午未时,恒王李瑱正在王府中与前来串门的兄长荣王李琬喝茶闲聊。
李琬说:“听说最近太子哥和五哥、八弟他们经常当众给十八弟难堪,一言不合就训斥。”
李瑱摇摇头:“十八哥平素做事倒还端稳,虽与太子哥来往不多,也不曾有所得罪。”
李琬说:“还不是太子最近不得父皇待见,觉得父皇宠信十八弟的母亲惠妃娘娘,对十八弟也自然多有偏爱,因此迁怒于十八弟。”
李瑱道:“太子哥言行过于直率,说话常常是欠考虑,这么下去迟早是要惹祸的。”
二位皇子正说着话,忽见恒王府内侍总管王承恩恭敬地引着另一内监走了进来,王承恩是内侍省委派给恒王府的内务总管,平时照料着恒王的起居饮食。
后面跟着的那内监看起来气度不凡,二人认得是紫宸殿掌案太监刘希暹,乃是玄宗最为宠信的三大太监之一,在宫中太监的地位仅次于高力士和边令诚,平时为人倒还正直。二人见刘希暹前来,猜测朝廷肯定有重要事情。
刘希暹走进跟前,给二位皇子亲王行礼后说:“二位殿下,圣人要在宣政殿召开紧急朝会,让奴才来请各位亲王殿下。”
李琬问道:“刘公公,请问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
刘希暹答道:“禀告荣王殿下,具体奴才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西域那边出了点状况,圣人有些不高兴。二位殿下,奴才还要去请其他几位殿下,先行告辞了。”
等李瑱、李琬来到宣政殿时,一些文武大臣们早就候在那里,正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时不时还有一些人从外面陆续走进来。
过了一阵,人基本来的差不多了,就听内监边令诚小步跑进宣政殿,扯着细尖的嗓子高喊一声:“圣人驾到”。
殿内众人立刻肃静下来,各自站好班列。
玄宗走到龙榻边坐下,跟在身后的高力士习惯的站立一旁。
玄宗面色阴沉,扫了一眼文武群臣说:“兵部侍郎裴宽,你先把安西来的奏报说给众位卿家听听。”
班列中闪出一人,正是刚上任不久的兵部侍郎裴宽,行伍出身,善于骑射,曾任御史中丞,因前任兵部侍郎裴耀卿升任右宰相而接任此职务。
裴宽对玄宗行了个礼,然后转向众臣说:“因护国大将军、兵部尚书王忠嗣大人征战辽东未归,臣代兵部尚书大人禀报。今日一早,兵部收到安西节度使盖嘉运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奏报和一份西域属国拔汗那国王的求救奏报。”
裴宽接着说:“拔汗那国,汉时称为大宛,在葱岭以西,距我长安八千里,是我大唐属国。自高宗朝就已臣服,年年向我国纳贡,圣人对拔汗那王阿悉烂达干也颇眷顾,多有封赏。就在一月之前,吐蕃与大食国竟图谋不轨,暗中勾结,联合出兵扶持西部的拔汗那叛将阿了达为伪拔汗那王,占据拔国西部重镇呼闷城,兴兵向东一直打到国都渴塞城。拔汗那王阿悉烂达干抵挡不住吐蕃大食联军,兵败丢了都城,率领残部向东越过葱岭逃至我安西都护府龟兹城,向节度使盖嘉运请求援兵。盖大人不敢擅专,因此请拔汗那王写份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请圣人圣裁。”
裴宽说完就退回班列。
玄宗问:“众位卿家你们说说看,该怎么办?”
左宰相李林甫一直在观察玄宗的脸上表情,见其愤懑之情溢于言表,料想玄宗难以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于是走出班列奏道:“圣人,臣以为吐蕃狼子野心,一直图谋我西域。此番勾连远西的大食犯我属国断不能忍,应派我天兵西征拔汗那,好好教训一下吐蕃和大食。”
玄宗脸上表情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没有说什么。
右宰相裴耀卿跟着出班奏道:“拔汗那国内附我国已久,一向忠诚。如果不救他们,以后我大唐就无法号令西域了,臣也主张立刻出兵救援。”
首相张九龄却有不同意见:“拔汗那遭难,我国理应救助,但臣以为不宜轻动刀兵,可派使者执圣人圣旨到吐蕃国都逻些城*,向吐蕃王赞普晓之以理,劝其退兵。此乃先礼后兵,如吐蕃不从,我再出兵不迟。”
李林甫笑道:“首相大人,吐蕃乃野蛮之部族,不懂教化,不晓大义。恐怕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轻而易举退兵。”
监察御史王维也出来奏道:“轻动刀兵,非仁君所为。再说西域路途遥远,又有葱岭阻隔,我军出兵实难有必胜把握,臣也不主张立刻出兵。”
班中又闪出一人,大家一看,此人名叫阿史那献,他的家族本是突厥王族的一个分支,太宗皇帝时阿史那献家族的祖上归顺唐朝,而后一直受到唐朝优厚礼遇,阿史那献被封为左金吾大将军、兴昔亡可汗。只听阿史那献说道:“圣人,西域乃诸胡之国,臣服大唐只为求得庇护,如今拔汗那有难而我不救,只怕不久他们就会一一背弃大唐转投大食或吐蕃了。”
又有几位大臣出来说话,大多同意立即出兵救援拔汗那。
玄宗见没人再说话了,哼了一声,恨恨说:“吐蕃骄暴,在河西屡被我军所败而不知悔改,与我签订和议后没几年,居然跑到葱岭之西去惹是生非,勾连大食侵我属国,是可忍孰不可忍。朕早就想好好再教训一下它了,立即下旨,令盖嘉运出兵救援拔汗那!”
兵部侍郎裴宽又走出来奏道:“圣人,盖嘉运在奏报中提到安西军仅两万四千人,虽亦可西征拔国,但如果吐蕃乘安西空虚从南偷袭、突厥又从北部来犯,南北夹攻安西四镇的话,情况危殆。因此盖将军奏请朝廷派兵赴安西以加强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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