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荣国府中,乱成了一锅粥。贾代善在正房内看护父亲,史彦与娄氏在耳房内伏侍婆婆。又有管饮食的媳妇儿,送了粥来,请陈夫人用一些。
史彦百般劝解,那陈夫人也只吃了几口,就摆手命人撤去,又道:“你们妯娌也去吃一些饭再来,若是都累出病来,越发了不得了。”
史彦便命人将粥饭拿来,和娄氏就在炕桌前,一人喝了几口。
一家人都敛神屏气,不敢说笑。贾赦和贾政放了学,给祖母请了安,看着家里的气氛不对,也不敢声张,只躲在外间,相视无言。
史彦只得命各人的奶妈,将哥儿都带回房去,让他们练字温书。
夜色越发浓了。史彦和娄氏也不敢回房,就在陈夫人的炕头,勉强打了个盹,只等着明日天光大亮,能有好消息传来。
这一夜,荣国府中灯火通明,却又寂静无声。明间内那台金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催促的每个人心头都越发焦虑;整点时敲钟的声音,又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头上,让人越发的头昏脑涨。
劳累了一天的奴仆们,各自悄悄在房内打盹,却没一个人敢去睡觉,只等待着主子们随时使唤。
天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出现了金色的朝霞,直到太阳从地平面一跃而起。整个荣国府又开始忙乱起来。管厨房的忙去做饭,管花草的忙去浇水,管鸟雀的忙去喂食,无事可做的聚在一起,悄声议论。每位主子的门口,奴仆们都悉数到位,只等着主子们的召唤。
史彦和娄氏的丫头,也都捧了水盆和盥沐之物,来请两位奶奶梳洗。两人都心不在焉地梳洗了,又一起伏侍陈夫人梳洗。
等众人都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饭,赖全又来到窗外,回道:“回太太,回大奶奶、二奶奶,那王三已是苏醒过来了,王家人说,定要一千两银子的赔偿。东府中大爷一大早去找了府尹,二爷在监里也没受什么罪,只要王家这边不闹了,二爷也就可以出来了。”
没等陈夫人和史彦说话,娄氏已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陈夫人看了她一眼,娄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一红,忙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史彦道:“既是只要钱,那就好说,你立刻到账房去支取,另外还要他们不再告了,才能给银子。”
赖全道:“这是自然,大爷也派了几个人,在门外等着小的,小的拿了银子,就和他们一起到王家去。”
史彦忙道:“切不可太过以势欺人,话要好好说。”说着,命房内的丫头,将对牌拿出去,交于赖全,账房支银子去。
赖全走了之后,王太医又来了,给贾源又诊了脉,扎了针,又交代了贾代善几句,匆匆忙忙走了。
贾代善便走到耳房中来,回陈夫人道:“太太,依王太医的口气,有些不妙。依我看,不如给老爷预备一下,冲一冲。若是好了,情愿将东西舍了穷苦人,只当积福了。”
陈夫人一听这话,眼泪又汩汩而下,哭道:“我和你父亲,从微末时走来,也不知年轻的时候,他在疆场上遭了多少罪,才换来这点功名,如今上了年纪,正该享福了,偏又遇上这样不争气的儿子。遭这样的罪!”
又吩咐道:“昨儿我竟忘了,你们也该到京城内的各个寺庙,给你父亲烧烧香,祈祈福,也许有用呢?”
贾代善皱眉道:“昨儿儿子已安排人各处都去了,也都许了愿,只盼着天可怜见,父亲能好了。父亲一时英名,如今儿子因……”看到娄氏在旁,也不好多说,只得咽了回去。又道:“太太安心将息,我还去看护老爷。”说着,便走了出去。
史彦因随了出来,道:“当着太太的面,你说那些话做什么?没得让太太难受。”
贾代善道:“我看着代仪媳妇儿就难受,这都什么事儿?荣国府的二公子,因为和人争风吃醋,险些打伤人命?丑都丑死了。父亲怎么能不生气。”
史彦道:“老爷的事,倒是预备一下不?”
贾代善叹道:“预备吧!”
史彦只得又将家中管事的人,都唤了过来,命人四处去寻找好板。
正在忙乱之间,贾代化、贾代仲又来给叔叔问安,方夫人也带了三个媳妇儿,亲来探视。因看到陈夫人落泪,劝慰道:“妹妹也放宽些心,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兄弟一生与人为善,自然会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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