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黑夫所料,经过一晚休整,蓄势待发的骑营如下山猛虎,沿着颖水河岸大展雄风,那些企图借船只远渡求生的水匪,除了个别形同自杀般跳入冰冷的河水以外,其余或死或降,都被交予辅兵带走。
而骑营仍旧继续赶路,向固陵进发,事实上,楚军上下此刻皆是气不打一出来。
原先汉魏联军冒然挺进,被伏击得大败而逃,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本来想乘胜追击,一举击败总是搅扰楚军后方彭越匪众,再看能不能顺手将固陵拿下。
不曾想到,不堪一击的水匪们竟溃散得到处都是,光查勘、审讯就浪费了好几个时辰。而综合结果来看,除了几个似是而非的线索,再无半点关于彭越的消息。
“追,跑到天边也要把他擒住!”
颖水岸边,甲胄鲜明的季心大吼道:“乃公*倒要看看,这连马都弃了的王八蛋能走多远!”
……
距颖水河岸五里处的密林中,被布置得异常隐秘的宿营地里,此处营地周遭三里之内都已经设卡布防,任何闲杂人等一旦靠近,都会被从树上、草丛,甚至泥土底下钻出的卫士毫不犹豫地处决!
“禀主上,”一个魏营卫士急匆匆赶来,向着站在最里面的那个身着普通甲衣的虬髯大汉道:“刚才,骑营已经全数朝固陵方向追去了。”
“知道了,回去继续盯着,顺便看看接应的船支来了没有。”彭越挥了挥手,那名卫士兵便领命告退,随之淡然一笑:“楚营上下,季心以勇武见长,处事急躁不说,还不怎么动脑子,看见有散兵在岸边游弋,就生怕乃公混在其中逃脱,这一回仍旧不出我的意料。”
言罢一声唿哨,那些藏于密林深处的守卫们现身而出,他们或手执剑戟弓弩,或背负干粮辎重,纷纷汇聚到彭越身边。
“两百余艘船只正从上游慢慢漂过来,只是不靠岸,它们会渐渐吸引走那群溃兵和骑营的注意力,我们现在就在此处登船,几十艘小舟正停放在岸边的诸柘(野甘蔗)丛里。”彭越瞥着嘴道:“之前一直被汉营拖累在岸上作战,没想到还有用到它们的时候。”
扈仲也不尴不尬地应和道:“可惜项籍那厮没来,不然一起被主上玩弄于股掌之上,就更让人畅快了。”
志得意满的笑意从彭越嘴边浮出,先是靠着对楚军武将们性格特征的了解,有针对性地采取计谋,利用季心的勇气和少谋,根据地形完成此次金蝉脱壳的部署。
彭越边走边想着,他觉得自己的谋划应该没有什么破绽了,虽说机会来得比预计的迟了一些,但最后还是可以顺利地上船了。而同时一起上船的还有黑夫,他能同行不是彭大匪首发什么善心,更没有任何将之收为己用的想法,纯粹是为了回固陵的时候,留着方便跟汉营方面作交代而已。
他并不稀罕能从刘邦手下挖来什么人才,但汉营的这些士兵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只要项羽的大军还在一日,彭越仍旧希望能设法将之引为奥援。不知道跟在后面的项羽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怕不是追悔莫及吧?后悔自己不该找个满脑子冲锋在前的莽夫来带领骑营,更不该躲在后方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
项羽此刻面上的表情的确有些复杂,当看到彭越登上的船只已经驶出箭矢射程之外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不时地抽搐。他瞳力非凡,想看清对面的情况也就是数息之间的事情,但心里却是起伏不定,吓得身边人不敢多嘴,直到手下带来了新的消息。
“禀王上,发现斥候黑夫留下的记号。”
“快些引路。”
“唯!”
……
彭越带着船队没漂出多少里,就被骑营发现了。
不过,彭越等人早就预见到了这一点,身边的卫士也都奉命装好了甲衣上路,否则说不准还会有几个人在骑营追在岸边的时候,被射来的流矢击中。
骑营将士也是气急,一路严防死守,居然还是被敌人找到机会登船了。而这些人跟之前被其收拾掉的那群散兵游勇根本就不一样,甲兵精良不说,还在撤退过程中,时不时地回身射击,一看就是积年的老水匪。
除非后面的辅军能在此刻把床弩、投石之类的器械搬来,不然根本就奈何水匪们不得。
季心在前队看到后气得跳脚,眼看彭越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回去以后怎么向王上交待?
追!哪怕追到固陵城下,也得灭了这群水匪!
……
颖水之上。
彭越一边指挥着船队行进,一边不忘给喽啰们打气。
“再加把劲,就快到固陵了!”
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不远处丘陵密布的地形已经落在身后了,几里外的固陵城更是在视野的尽头依稀可见。
“前面再快一些,进城就能吃上饱饭了!”
“林子里有动静!!”
数里之外的山道上扬起一阵烟尘,朝着固陵这边滚滚逼近。
黑夫和扈仲一见后方扬尘,手上动作一慢,却被彭越一人一巴掌扇了过来。
“慌什么慌!快划船!”
二人也明白现在不是懈怠的时候,只能跟着彭越,赶紧上岸,朝固陵城门跑去。
……
不得不说,骑营的追赶还是有颇有成效的,等季心带着人出了山道,迈步紧追,在距固陵城不足三里的地方,已然清晰可望。
“追!追进城里也要取到这些水匪的狗命!”
季心此时已近疯狂,要是还灭不了这伙水匪,他这个骑营统领,回去以后就算王上还让自己留在这个位置上,他也没脸再当什么大军先锋了。
此刻的彭越也已然顾不上什么结阵迎敌了,只有一个劲的跑,跑进固陵城中就是胜利,就算汉军那帮人再看不上自己,也总比丢命强吧?
然而……
彭越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人品。
明明城门就在跟前,伸手可触,但水匪们的心也随之越来越往下沉!
原因很简单——
所有大小匪兵甲乙丙丁们都被堵在城下,那面通往生路的大门,始终关闭着!
……
城门之上,留守的诸将皆一一在列。
而主将靳歙,则在众人的拱卫之下,冷冷地看向正朝着城下聚来的魏兵与楚军。
“这个匪头子还真有点本事啊,竟然能从楚人手里全身而退?”一员将校边看边问道:“将军,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放你么的屁!”靳歙猛地甩了那人一个嘴巴子,恶狠狠地道:“姓雍的,管好你自己,少在乃公面前聒噪!”
除了下面的这几十个魏军,就是没看见一个活着回来的汉营将士。前面打得如何了,王上他们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形。要是在这个时候接纳这些蓬头垢面,又敌我难明的残兵败卒,若是他们说出或做出点什么对军心不利的事情,一旦城池有失,汉王归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战情有变,楚军近在咫尺,万一有奸细混入其中,裹挟乱兵,引敌人冲入城中怎么办?你们谁能抵御得住?!”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不再多说了,这摆明了是要看魏军去死啊!
……
“快把城门打开!!”
扈仲扯着嗓子大声吼叫,然而城上诸人依神情漠然地看着城下,连动都懒得动。
“入你娘的,给乃公开门!”
这时候,扈仲早就急红了眼,不管城上是何方神圣,张嘴便骂。
城头上的靳歙冷哼一声,环顾身边众人道:“魏军败兵私通楚寇,妄图诈城,诸位将士须得严防小人作祟!”
“唯!”
城楼上众将齐声唱诺,把城下扈仲等人气得浑身发抖。
彭越却伸手阻止了要接着破口大骂的扈仲。
“行了,省省力气吧……”
跟汉营的人起了这么长时间的龃龉,什么样混账东西没见识过?站在城门下面稍稍看一眼靳歙那阴鸷的眼神儿,是个人都知道这厮今日是不打算让他们活了。
扈仲等人怒视靳歙,一副铁齿铜牙在嘴里磨得直作响,口中不住地念叨——
“我扈仲向神明起誓,此番若能逃得大难,必取靳歙狗贼的首级祭旗!”
剩余几十个魏卒听了无不群情激奋,学着扈仲的样子盯着城门上的靳歙起誓:
——“此番若能逃得大难,必取靳歙狗贼的首级祭旗!”
目睹城下诸人临死前绝望般的诅咒,哪怕是在黄泉路上走过几个来回的靳歙,也不免心头一紧。
……
聚集在城门前的百十余人皆已陷入绝望,等彭越召集残兵来到近前,扈仲才略带悲腔地道:“主上……城门怕是开不了了……”
彭越不发一言,望着城上皮笑肉不笑的靳歙,骤然转过身来:“弟兄们!吾等虽为贼人所害,但老天是有眼的,吾等在泉下等着他们便是!列阵!”
既然今天败局已定,索性就酣战一场!
彭越满是戾气的眼神朝向正奔袭而来的骑营,执戟缓至阵前:“吾等弟兄,今日客死异乡,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举兵!!”
伴随着彭越一声疾喝,城门上的诸人看见城下百余名残兵败卒快速地列阵,把伤兵护在身后,背对着城墙,迎向着骑营凌厉无比的攻势,举起戈矛。
……
城门之上的靳歙感受到墙垛轻微的颤动从脚底传来,而且感觉越来越明显,跟着长吸了口气,楚军终于来了!
最终,大地上隆隆作响,再向远处一眺,但见大队的骑兵从道间涌出,当头帅旗上一个大大的“项”字,似乎正在昭示着固陵城的命运……
……
扈仲等人觉得,周遭发生的一切应该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一下子从道边杀出千员楚军骑兵,眼看就要冲入己方大阵,将城门前这些散兵游勇打个七零八落的时候,竟然停下了!
扈仲不相信这是真的,彭越不相信这是真的,魏军最后的这百十来人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于是本能地擎起兵刃,结成阵列!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路伤病、冻饿,历经诸多绝境之后的幻象!
谁也不知道那些楚骑会不会突然全力冲刺,杀至近前!
……
策马而来的骑营此时也是踌躇不前,良久,一位甲胄鲜明的骑将越阵而出,缓缓来到这百十人的阵前,俯视惊惧不安的魏卒们,言谈间不带一丝波动。
“在下大楚前营主帅季心,诸位壮士,权且安心,乃公此来,只为彭越一人,但请交出首恶,便不与其余人等为难!”
季心一语言罢,城上城下随即哗然,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刚才鼓起的那一点勇气也尽皆消失不见了,最后都把目光落在了彭越身上。
扈仲等人也是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黒夫则是学着身边人不知所措的样子,慢慢朝着彭越靠近,忽然趁着水匪们乱作一团,指着彭越的侧后,惊声尖叫道:“项籍来了!”
“什么?!”
彭越和身边几个亲随皆是一怔,未及细想就转头看向身侧,紧随其后的,则是黒夫快步上前,三步并作两步,最后干脆直接踩在了扈仲的背脊之上,用力腾空一跃,双手抽出一直藏于袖中的短刃,向着彭越的颈部疾速坠下。
一记闷响之后,感受到身后劲风袭来的彭越甚至还来不及反应,黒夫的剑刃就已然重重地刺入其项上,鲜血四溅,彭越的首级也跟着飞到空中,然后滚至数丈之外。
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彭越以后,两脚刚一沾地,黒夫又是一剑挥出,把邻近的一个护卫劈翻,大声叫道:“彭越已死,还有谁要上?额也送他上路咧!”
瞧见彭越倒在地上的无头尸身,又看到黒夫气势逼人地执剑挺立,周边的几个卫兵一下子就慌了神,匆忙之间一度想上前合围黒夫。却被剑艺惊人的黒夫乘着对手尚未结阵,一剑又一剑,刺伤了几个水匪后,剩余的匪兵立时作鸟兽散。黒夫假装不依不饶,作势欲继续追杀几人,把那些个匪兵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得更快了,直到看着一众匪兵再也不敢靠近,才悠哉悠哉地捡起彭越的首级纵声大笑。
黒夫这边仰天长啸,一旁的小水匪扈仲却更加绝望了,反复叮嘱道:“黑大哥,你快走吧,杀了建成侯,魏营上下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有固陵城里的人,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黒夫轻声一笑,左手拿过彭越的首级,右手拍了拍哭泣不止的扈仲肩膀,迈开大步往季心处走去,笑着道:“扈兄弟,不用怕,跟在额的后面,包你什么事也没有,多谢你的帮忙,不然额今天说不定就一无所获了。”
于是,在城门楼前,众目睽睽之下,黑夫手执彭越首级,越众而出,来到季心身前,递上人头。而骑营几个头头在查验无误后,果然信守承诺,返身而回,最后消失在了山道上,而黑夫则迈步回到城下,请求进入固陵。
“额是郦商将军的麾下,这是额滴符信!”
黑夫说着,从怀里掏出些许物什朝城门上掷去,靳歙将信将疑地从亲随手中接了过来,乍看之下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朝着城下问去。
“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郦商将军在哪里?”
“郦将军……”黑夫边说边带着哭腔道:“将军他被人杀了!”
“你说什么!”
一听到同僚战死的消息,靳歙等留守将领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是大吃一惊,皆感到难以置信。
“郦商将军被何人所杀?”
“将军他,他是死在魏军手里的!”
“魏军为何要杀郦将军?”
“将军他本来是跟魏军一起并肩作战,后来和领头的魏将会合后,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结果被那人带兵给杀了。”
“一言不合?他们都说了什么,为甚会动起手来?”
“不知道,将军和那魏将说了没几句就打起来了,到底说了甚,额离得远,啥也没听清,哦,对了,那魏将的名字好像叫什么田横来着……”
田横!
闻听这熟悉的名字,城上诸将面面相觑,郦商与田氏的仇恨,汉军上层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没想到苦苦寻找的死敌竟成了友军,还在乱军之中给了自家大军以致命一击!一想到这当中暗藏的波谲云诡,几位留守将领面议了一会儿,都觉得内里前因后果兹事体大,不宜当众公开询问,趁着楚军已去,还是把人叫进来好好问问吧。
就这样,本来分隔着生与死的那扇大门终于缓缓开启,感受着城门内不断飘过来的平安祥和之音,刚经历过一场大难的扈仲等人长出了一口浊气,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迈入城门洞里,一时间却不知要去往何处,茫然之间,连靳歙的卫士走近都没留意到。
“郦商将军的人在哪儿?”
“额在这里!”黑夫立刻自报家门道:“这位伙计寻额作甚咧?”
“靳将军有话要问,快跟我走!”
“好咧,哎呦,对不住,这位伙计,额一路走来,腿脚发软,你能不能扶额一下?”
“这黑厮忒地麻烦!”
来人皱着眉头,上前搀扶起了一脸疲惫的黑夫,一步一顿地向城上走去,可刚走没几步就被对方紧紧扣住,那人还以为黑夫是犯了什么病,才凑过来看了一眼。但见一道白虹划过,亲兵不可置信地捂着喉咙,鲜血不断从颈间涌出,随后无力地倒在地上,却看到出手之人未在自己这里多做停留,返身就朝着即将再度关闭的城门走去。
在百十余名魏军残兵败卒通过城门后,守门的汉军小队也上前齐力动手,一起将微微开启的大门阖上。却不想杀身之祸从背后袭来,黑夫利刃在手,面对手无寸铁的守门小队,堪比虎入羊群,如砍瓜切菜一般,顷刻间杀了个片甲不留。动完手后,也不搭理身边呆若木鸡的魏卒,把兵刃放在一边,使尽全力推起城门,无奈力气实在有限,推了好一会儿,也没移动多少。
就在城下变故迭起之时,城上诸将却恍若未觉,倒不是什么失察之过,而是就在黑夫动手的同时,发现不远处,楚军撤走的方向,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固陵奔来。
及至近处,众人才看清,对方原来是员楚将,一骑绝尘,飞速挺进,尤其是胯下那匹黑马,矫健异常,数息之间,便冲至城下。等靳歙等人终于看清那骏马,以及马上之人的真面目,立时亡魂大冒,令鼓号手鸣金,让守门汉卒堵死大门,却没从下方听到任何回音。
在一片死伤狼藉的城门口,完全不去顾及敌人援军队伍正向自己杀来的黑夫,还在奋力地推着大门。就在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达成多少成效之时,两道霸道无比的掌风从身边刮过,一阵闷响之后,本来几乎要被关上的城门被撞开,黑夫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在地上,但心里却没一丝怨怼,反而欣喜若狂地看向背后如山岳般矗立的人影。
“项籍在此,何人来战?!”
项羽一声暴喝,叱咤之音传得老远,似是讯号一般,远方的山道上,季心率领骑营去而复返,再次向固陵发起冲锋。
之前被彭越在颖水边愚弄了半天,憋了一肚子火的楚军前锋再也按耐不住,他们疯也似的开始咆哮着向汉军杀来。
喊杀声让这个沉寂多时的军城从迷茫中苏醒过来,三三两两的汉卒们站在城头上,看着如洪水般奔腾而至的楚军,也不晓得究竟有多少敌人马上就要进入城里,汉军将士们只好在靳歙等人的指挥下,匆忙组织起了脆弱阵线,力图进行微乎其微的抵抗,为闻讯赶来的袍泽们争取更多的布防时间。
固陵城里的汉卒现在都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猝不及防地被拉上战场,手中的武器尽管可以与敌人拼杀,但作为留守大本营的三流部队,原本就不是临阵杀敌的上上之选,眼下又如何敌得过这些如猛虎下山般的大楚精兵,像模像样地阻挡了几下后,就被杀得丢盔弃甲,四处逃窜了。
季心忘我地战斗着,连与近在咫尺的项羽擦身而过都没注意到。此刻的他终于不用再担心什么陷阱与诡计,只要对着自己面前的敌人持续进击即可。
靠着行前王上特地为其备好的马镫,他完全可以松开坐骑的缰绳,只用两腿驾驭着战马,挥舞着长戟向前冲杀,面对着负隅顽抗的汉卒,他招招凌厉,令敌人们防不胜防。
季心一面率军突进,一面在搏杀中感受着敌军戈矛撞击在盔甲上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于交手中摆动身躯,由着那些戈矛剑戟在自己的甲胄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火星,只是稍稍避过要害,就再度向前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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