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巴音他们远去之处是一条幽深的小道,直通山谷之中。风铃站在路口,只见小径蜿蜒曲折,路面荆棘丛生,路旁枝叶掩盖,里面不时传出一阵阵莺鸣狼嚎。风铃把目光停驻在路口旁的一块木牌上。这木牌久经风吹雨淋,已经破烂不堪。但牌子上的一行字仍是隐约可见——“鬼谷之口,地府之门,世人莫入”。虽然只有短短十二个字,却透露出谷主“避世封谷”的凄凉和落寞。
风铃微微地叹了一声,举步跨入。刚入路口不过一丈,便觉得有一种阴森冷气袭遍全身。这路口确实是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可哪一端是生,哪一端是死呢?风铃没有多想,既然决定了,不管是生是死,都要闯一闯。他脚步不停,踩得地上的苔藓、灌木吱吱作响。原本这条路应该鲜有踪迹。但眼前路面没了自然的姿态。草木之上偶尔露出半个脚印,或印着浅浅的脚痕。风铃一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有人先他入谷。风铃并没有感到吃惊,这本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脚步又放慢放轻了许多。
这小路十分阴暗潮湿,阵阵阴风穿过小道,仿佛是搜魂的幽灵。一道峡口迎面而立,两块巨石相距不过数尺,如同两座小山横在路上。风铃在峡口停住,他仔细观察了地形,然后来到峡口中,从下往上攀爬。他轻功不错,这岩壁也不是很滑,不一会儿功夫便爬了数十丈,蹲在岩顶的一株青松下。岩顶是个大平面,上面的沙石都是青黑色,丛丛的矮木枝叶也透着黑色,还有一簇一簇的野花,这些花也是泛着黑色,让人瞧得甚不舒服。石缝中伸出的草木乌青黝黑,仿佛像地狱中厉鬼之爪。风铃裹了裹身子,他真正体会到“高处不胜寒”这句名言。两只明亮的眼珠射出锐利的电光,他细细搜索路面。路还是那条幽深的小路,可风铃总觉得眼前所看的只是虚像,惊天动地的事情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产生。来到这谷中,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
之后,风铃一步步地向下滑,岩壁并不陡峭,风铃滑下七八丈,透过一块伸出的峭壁,往那岩下一望。峡口两旁果然有人,每边四个,风铃认识其中一人,那人便是“大力煞”赤神子。与赤神子蹲在一起的还有三位相貌奇异的老者,风铃虽然不识得,但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必定是血殿的“凶神恶”三大高手。血殿有“凶神恶煞”四大高手,赤神子外号“大力煞”便是其一。风铃认不准三位老者哪一个是“凶”,哪个是“神”,哪一个是“恶”,只见三人目含精光,太阳穴均高高鼓起,定是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
再往下望时,风铃所呆的这张岩石下也有四人,其一个年约三十六、七的中年汉子,相貌酷似花钢,风铃断定他是花铁。因为花金、花银、花铜、花锡四人深陷残血窟,唯有花铁未遇难。如此看来,和花铁在一起的三老者自是花错门的高手,可花错门、血殿之人怎会都到了鬼谷?看样子,双方似乎相处得还很融洽。虽说风铃聪颖过人,也想不清其中的缘由。
这八人只是静静地坐着,谁也不出声,像是八个木偶。而他们的眼珠均在转动,警惕地注视四周。风铃不由大急,若此时下去,定讨不到好处,说不定还会被八人砍成肉酱。如今,天下武林人士均认为是风铃设计害死了花错门、血殿、恒山等派近两百名高手。风铃自不愿与他们相逢。
一盏茶过后,底下八人静如老僧入定,风铃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忽然闻到一股腥味涌入鼻孔,风铃目光斜睨,不由得吓了他一跳,石缝中钻出了一条头顶呈三角状的蛇来。那寸来长的红信子伸一伸的,两只怪眼乌黑瞪着风铃,蛇身只钻出一半,已有三寸来长了,倘若全部从石缝中爬出来,可够吓人的!
风铃轻轻摇了摇头,暗忖道:“朱无心的白花蟒都让我杀死了,何况是你这小东西。”心念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单刀一寸一寸地递了过去,这蛇立即昂起头来,瞪着刀来瞧。此时风铃与这蛇相距不过半丈,刀很快到了蛇的下颚,那亮晃晃的刀光刺激着蛇的眼睛,这蛇哪会不发怒?只见那蛇嘶的一声,蛇首一挫一扬,直扑风铃的脸。蛇身很快便全露在外面,风铃这才发现,这蛇中间有一段蛇身极其瘦小,仿佛是两只蛇身联结起来一般。蛇首离风铃尚有一尺之距,风铃手腕一扬,刀背把蛇身往旁一移,这蛇立即落下岩去。他施出的这一刀便是“借力化力”,借蛇的劲道,运用上乘内功,将蛇的劲化为无,劲道通过刀身反倒成了推蛇下岩的动力。这一刀无声无息,下面的人断不会发觉了。但那蛇下扑之势凶猛异常,呼呼风声早已惊动了下面八位高手。
赤神子见蛇朝自己扑来,虎目圆瞪,巨斧当即挥出,嚓!那蛇头如切豆腐般砍了下来。他砍断的只不过一寸来长的蛇身,哪知蛇一受痛,下额一鼓一瘪,赫!竟喷出了一股毒雾。赤神子猛觉一股奇腥的毒雾迎面扑到,想要闪避,可这股毒雾呈弧形射出,终不免会喷到自己身上。他暗呼了声:“糟糕……”可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大钹在雾前一托,竟将毒液完全装了去,同时,两只枯枝般的手指探了过来,抓住蛇头。原来是赤神子身旁一个瘦如柴木的老者及时出了怪招,解了赤神子之危。
这老者不仅瘦如柴木,身形长得也极不规则,那头可能是安错了位置,离左肩胛特近,那脖子长成倾斜状,仿佛是草把上插着的一个棒棒糖。此刻,他那棱形的乌脸堆满了“小山丘”,笑得特别难看,眼珠完全隐没在枯皱的眼皮底下,只露出极细的一缕眼光喜悦地看着钹中的毒液。他手中的钵有脸盆般大小,钵底却有许多小钹,钹的形状各异,深浅不一,甚至还有十来个小钹是叠在一起的,成一楼状。风铃见过的奇兵怪刃也算不少,但似他这般的怪兵器倒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老者又将蛇头放入一个小钹中,然后洋洋自得地坐回原位处。
花铁四人虽然惊于黑蛇的凶悍,但四人均故不动声色,也不瞧赤神子和那个歪脖子老者一眼。大凡高手均爱面子,自己在人前丢了丑,赤神子心里颇不舒服。又看到歪脖子老者丑陋的笑脸,不仅没有丝毫的感激,反而觉得他这笑是冲着自己来的。忍不住大声怒道:“恶歪,谁个要你多管闲事了?”他这一出声,立即打破了空中的静谧。花铁四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是怪他不该发声。
歪脖子老者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道:“若非老夫出手及时,你煞爷哪还有命在,你可知这是什么蛇吗?”赤神子愈发受不了他这种盛气凌人的话语,骂道:“呸,放你娘的鸟屁,你以为老子连这点毒雾也躲不了?”歪脖子老者淡淡地道:“你能躲?此乃‘锁毒蛇’,其毒液绝不逊名家暗器,这毒液人只要沾上一点,便会溃烂而死。”他指着掉在地上的蛇身,笑道:“它的身躯有个结,亦是它毒液和劲力的源泉,虽只有小小的一段蛇体,就能使其凶悍无比,不在我‘钵蛇恶’视而不见的功力之下。”赤神子毫不心虚,还以言词,道:“你这歪脖子丑八怪除了会调蛇之外,还会做什么?老子与你同列血殿之中,算是倒了九辈子的霉咯!”
这时,花铁忽不冷不热地插口道:“两位吵够了没有?别忘了我们的职责。”赤神子嘿了一声,道:“要你来管?老子理会得。”花铁微微一笑,也不与他计较。但他身旁的一秃眉老翁冷冷道:“似你这般无理取闹,分不清主次的人,血殿殿主居然会委以重任,真令人吃惊!”他言下之意,自是将田十七、赤神子一并骂了。
登时,“凶神恶煞”射出八道愤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那秃眉老者。赤神子更是气得哇哇大叫,怒道:“贵门五大高手只剩其一,没想到花门主竟找了三个衰老头来凑数,你敢会一会本煞爷的大斧吗?”这是公然的挑战,哪个自负的高手能够忍受?
秃眉老者霍然起身,冷冷地道:“世上欺名盗誉的人不少,老夫就来挑挑你的斤两,看看你够不够格位列贵殿四大高手。”赤神子连叫道:“妙极!妙极!”提起长斧,走了出来。秃眉老者抽出一柄银铜,迎了过去,道了声“请”,一招“乌龙过江”直取赤神子当胸。赤神子喝道:“来得好!”举斧一磕,激开钢鞭,顺势一拖,斧刃如翻江鲤鱼,切向秃后老者的胸肋。
风铃在上边瞧见两人斗了起来,大为欣喜。只见秃眉老者鞭法凶狠异常,身手亦轻灵沉稳,不愧为一流高手。赤神子臂力惊人,比之勿戒犹胜一筹,他的斧式毫不呆滞笨拙,尽逼得秃眉老者攻少守多。花铁面色十分平静,对秃眉老者冒然迎战并不为意,眼睛半张半阖,似在观战又似在留意周围的动静。那边“拔蛇恶”仍将眼珠藏在眼皮底下,对场上的激斗似乎毫不关心。这六人城府都很深、功力又颇有些火候,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风铃见这六人不动,心中又焦急起来。忽觉身后有人靠近,移目一瞧,是吕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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