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离风铃尚有三丈远时,一个人的头忽然掉到了地上,断颈处喷射出一股血箭,那具无头之躯仍跑了七八步才扑然倒地。风铃早已惊骇不已,但他反应仍快,向后疾弹而退。后退的一瞬间,另二人的情形更让风铃惊恐。一人自腰而断,上半身向后倒下,下半身也还跑了六七步方才倒地;另一人则是居中裂为两半,十分齐整的两部分,一个人忽地变成两个半人,这两个半人在奔跑时的距离逐渐拉开,最后同时倒在地上。
风铃见过众多的死相,这三人死得最为奇异、恐怖。此时,冷汗已透湿了他的衣衫,风铃稍稍一怔,稳定了一下思绪,便冲上去查看这三具尸体。他的目光在每具尸体上扫过,他的心直往下沉……
刀,是刀!谁的刀有如此快?一刀自颈而分,一刀拦腰而断,一刀居中而裂,同时每刀不差一丝一毫。这三人死前只看到刀光一闪,却不能叫出丝毫声音,他们死前的动作仍然维持了一段时间,也就是说,那使刀的人三刀杀死三人,却丝毫未牵动人体内的肌肉筋骨。风铃的刀术虽然高超,但一看到这三人的伤口,心中的惶恐情不自禁地达到了极限。他第一个想到杀死这三人的是姜十三豆,他也想到了水血,可他始终不敢相信这二人有这样的骇人的手法。
只听得“砰、砰”几声响,前边又有人倒地,风铃一惊,赶上去一瞧,又有五具尸体,也是被一刀致命,伤口与那具死尸相似。风铃又在附近搜索一会儿,竟发现了百多具尸体。这一百多人来路甚杂,使用的兵器也是各不相同,可他们都称得上武林高手。风铃可以断定,杀死这一百多人的是一个人,是一个十分无情、刀法超神的盖世刀客!
风铃从一具尸体的手中“夺”了一柄刀,之所以说“夺刀”,是因这人虽死了,但刀仍紧紧地握在手中。这人也是一个刀客,一个一流的刀客,但杀他的人一刀就劈开了他的头颅,而伤口极细极细,只看到他眉心直下颌有一条极细的血线,若非有这道血线,风铃几乎还看不出他是怎么死的。这些人死的时间不长,有的身体还是热的,看来这位盖世刀客就在附近。
一刀在手,风铃镇定了很多,立刻展开轻功,四处寻找。潺潺的溪水声在这夜空分外人耳,风铃一来到这里,全身便僵硬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僵尸般的人,这人立在溪边,周身射出冰冷的气息,他手中有一柄刀,刀柄很长,可以双手同握;刀身狭长略弯,似柳叶一般,既不像东瀛的刀亦不似中原的刀。这柄狭长的刀被握在一只冰冷的手中,但是这手十分稳,如一座冰山般岿然不动。
风铃只看到了这人的侧面,却感觉不到此人的气息,仿佛已经死了多年。可这人的眼睛却极亮,正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流水。但眼眸中没有一丝热气,眼神空洞,毫无任何感情。风铃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到月无血,这人的眼睛和月无血十分相像,月无血的眼神也是冰凉空洞,月无血却能让人知道他还有一颗跳动的心,可这人呢?空洞的眼神中让人感到死亡之光。
死人的眼神都没有这人的眼神可怕,风铃很少看到有人具有这么可怕的眼神!姜十三豆的眼神虽如刀芒,可比起这人来,差太远了。似乎他已成为一把无力之刀……风铃紧了紧手中的刀,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说了一句话:“你是谁?”这句话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可面对这样的人,能说出这三个字来,已是不简单了。因为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来。他转身的动作十分平稳,全身肌肉并没有收缩,只不过是脚板在地上换了个方位而已。这种动作对活人来说是绝对做不到的。风铃的心陡地一缩,全身如置冰窖。这人的目光比最锋利的刀还要犀利,比极北之地最寒的冰还要冷。风铃恐惧突增,又紧了紧手中的刀。
这人冰冷、空洞的目光只稍稍在风铃的面上扫过,便浑似没看到风铃这个人一样,僵直地移动身形,他动作看似很慢,实则极快,一眨眼,他便到风铃的面前。顿时,一股冷寒的气息猛烈向风铃扑面而来,风铃不禁打了个冷战。忽地,眼前寒光一闪,风铃心神皆紧,右臂自然的举刀来挡,同时身形向后暴退。当!火光一溅,风铃立即觉得手臂酸麻,长刀脱手而出,一股奇强的反弹之力将他震退五丈有余,重重地跌落在溪中。风铃顿觉全身冰凉,喉咙不停地有血向上狂涌,随即不知人事……
幸好冰冷的溪水不停冲击着风铃的头脑,不一会儿,他便醒了过来。风铃立即挣扎着站起,这才发现胸前衣衫全被鲜血染红,可浑身却无疼痛之感。风铃上了溪岸,便急急运气调息,却发现体内真气畅通,与往日没有什么差别,难道这是在做梦?可脱手的刀就在一旁……
风铃拾刀在手,想到那个如同死神一般的人,他的刀法竟是如此可怕,犹在姜十三豆之上。一股莫名惊慌涌上风铃的心头,他赶紧向古庙奔去。离古庙还有十来丈远,便听见数声凄厉的尖叫,叫声中透着无限的恐惧。风铃心中一凛,心道:“那些人果然出事了……”随即,他一个箭跃,破窗而入。
只见地上尸体狼籍,七八十余人只剩下六个人缩在一处角落里,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如同死人的活人,这人手中拿着一柄怪刀。风铃一看到这人,便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人要杀光所有想夺刀叶的人。”风铃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角落,直到这时,六个幸存的人才发觉有人走了过来。这六人是刃无锋、刀屠、头陀、独眼妇人、血衣僧、平翁。平翁六人看到风铃走过来,脸上神色更是紧张。刃无锋颤声道:“你……你……你……你……你……你……”连说了六个“你”,惊慌过度,再也接不下去了。
平翁面如死灰,嘶声道:“你是谁?”声音颤抖,但却能让人听清他的说话声。
风铃走到六人眼前,转身面向着那死人般的活人,答道:“风铃!”声音并不惊恐,似乎很平静。
六人一听到“风铃”两字,均是骇惊,又见他满身鲜血,以为是他和这死神般的人联一伙。刀屠目眦尽裂,大喝道:“既然我们撞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
风铃没有理睬刀屠,他认真凝视着眼前这个“活死人”,良久,才道:“不,这人似乎失去了心智,这人是……”平翁嘶声道:“风断!”另几人恍然大惊,风铃重重地吁出胸间的一口闷气,沉声道:“对,这人是风断!”六人都用一种既敬重又怜惜又恐惧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人,曾创下了最负传奇色彩的刀客——风断!
逐不散的寒刃,数不尽的孤魂。
宁逢孤鬼论魂,莫同寒刃争锋。
这便是十八年前江湖人口中的风断。可如今呢?
此时的风断就像一具僵尸,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可他的刀仍是那么稳,那么快……
风断空洞的目光望着七人,但没有一人觉得他望着他们,因为风断望着的是七具孤魂。他的刀停在半空,仿佛凝固在空气中一般。风铃等人都知道,只要他一动,必有鲜血溅出,必有人魂要断。七人都屏息静气,全神戒备,却没有人敢先动。风铃握了握手中的刀,他的确想挥刀冲上去,可他想到了花伊伊、田思思等人还在那窟中生死未卜,还有月琳,风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才认识几天的少女……但风铃忘了,一个刀客,心中若有牵挂,他的刀绝对达不到无欲无求的境界。
庙中的血腥味儿刺激着七人的神经,让每人的头脑都足够清醒。庙外星月朗照,月亮斜挂在树梢上,天快要亮了。忽地,七道寒光陡生,风断已出刀。他电光火石间施出七刀,攻向七人,刀刀快逾闪电,刀刀可开山劈地,却完全无声无息。这一次,风铃才发现风断练得一手强横而不推动周身气流的刀法,心底大为折服。可风铃无暇多想,立即提刀来挡。与此同时,却听到数声惨嚎。随即,一股奇力自他刀面传来,他又感到手臂一阵麻痛。这次他咬牙忍受,刀未脱手,借着反弹之力,急退二丈。当他略收心神,举目一望,风断已木然转身,理都不理自己,如一具活僵尸般足不沾地,飘然离去。
风铃回头一看,刃无锋、刀屠、头陀、独眼妇人、血衣僧、平翁六人兵器刚施出一半不到。便如泥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风铃知道这六人已经死去了,风断能一刀断魂,刚才施出的七刀与一刀又有何区别?这六人可以说是死在同一瞬间。风铃也僵立住了,他并非害怕死亡,他只是被风断的刀法震慑住了。看到风断出刀的人,即使他的刀不是劈向你,你的魂也几乎断了!
几缕晚风透过门缝吹了进来,这六具尸体轰然倒地。风铃稳了稳心神,然后才走过去翻过平翁的尸体,只见他咽喉处有一条极短极细的红线,再查看另外五具尸体,如出一辙。风铃像个木头人似的呆住,呆了半饷,长叹一声,颤声道:“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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