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谬误远不只这些,‘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以德报怨’,凡此种种不胜枚举。而正是因为这些谬误玷污了圣人之学,臣才建议兴办官学以正圣人之学,以正圣人之名,而不能任由社学里肆意歪曲以讹传讹,假圣人之名行苟且之事,玷污我圣人之学,玷污我圣人之名!”。
“陛下,奴婢在九丝城也听到一些传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众人皆明白了张居正话中的意思,李炎自然也听得明白,见张大人这是帮着凌远说话了,便也仗着胆子插进话来,见太后和陛下点了头,连忙说下去,“凌远与海大人叙话时便将‘君子可欺之以方’用错了,他错把这一句理解为‘可以利用君子方正的品性欺负他’。而凌远与吴大人叙话时又把‘凌车’一词理会成了‘临车’,若是被僰人听见怕是会引发误会,故而被两位大人狠狠训斥了一番”,见陛下和诸位大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心下便有些紧张,“奴婢听说凌远入县学前便是在社、社学求学”。
“‘君子可欺之以方’是‘可以利用君子方正的品性欺负他’?”,不只是在座诸人听得目瞪口呆,便是小皇帝朱翊钧也瞪着眼睛象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想笑,却撇撇嘴角如何也笑不出来,“张先生,兴办官学以正圣学正统自是对的,可,可,女子真,真的不行”。
把孔圣人、朱圣人、太祖都搬出来了还是说不动陛下,张居正摇摇头一脸的苦笑,“陛下可知,那日海大人经凌远当头棒喝已翻然悔悟,方大人却为何还是要坚持与他立下军令状?”。
小皇帝想了想,“因为方大人很生气”,嗯,方大人定是气坏了,海大人确是有些不应该。
“对”,陛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是想通了关节,以他这样的年纪已然很是不易了,张居正欣慰地点点头,“陛下,海大人固然是没有丝毫私心,却也把诚心归附的僰人逼入了死地,方大人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知道了,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她这是要为她的族人,为西南心向朝廷的夷人,也为她自己讨一个公道”。
“海大人不是接下了么?”,小皇帝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小脑袋里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弯弯儿,心里只是想着,既然海大人接下了军令状,那事情不就结束了么?张先生为什么这时候又提了出来。
“陛下,方大人不是要与海大人立军令状,而是要与陛下您啊?”,方大人当不会生出这个想法,但他张居正需要她这么想。
“朕?”,小皇帝吓了一跳,“朕,朕相信他们啊,先生您看这僰刀,朕怎会不相信他们?”。
“可是,只有陛下您——才能还他们一个公道啊”,张居正叹口气,“虽是明知不当有此恶念,但臣的心里却是真的有些希望,那红薯的亩产达不到两千斤了”。
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杨博也不再吹胡子瞪眼睛了。是啊,还有这红薯呢,若是红薯亩产真的能达到两千斤,那僰人的功劳可就太大了,又岂是区区一个女秀才能敷衍过去的。送一顶帽子给她不过一个虚名而已,若是饿了肚子,那可是会动摇大明根基的。可这个道理他们能明白,其他人能理解么?
“凌远此议虽欠考虑,在那样的情形下却也算是急智不失其稳妥,既安抚住了僰人,也维护了皇家和朝廷的体面。只是这样一来却也给陛下给朝廷出了个难题”,张居正躬身向李太后施礼,“幸得太后目光深远,颁旨赐婚遂了方大人和僰人的心愿,也为臣等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哦?这么说本宫也有功劳了?”,李太后笑咪咪地看过来。
这话在座众臣谁敢接啊,太后便是立下天大的功劳,那也不是他们作臣子的能褒奖的,便是陛下也没这个资格。李太后自然也不会让他们为难,“海大人说凌远此议是僰人的第四个投名状,本宫以为怕是海大人理会得岔了,不知本宫如此想是不是也错了”。
在这样的大事上李太后向来很少发话,即便开口也俱是商量的语气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张居正连忙躬身应答,“太后所想也正是臣等所想,凌远所言所行皆以国是为重,提出此议自不是为褫夺兵权,令陛下与朝廷失了信义失了民心,其本意只是为了安抚僰人维护陛下与朝廷体面,臣以为,于凌远本心里也当是认为方大人于科举一事也只为讨个公道并不会作真”。
“那就好,那就好”,小皇帝听了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女子参加科举怎地都行,参加了几次朝会,实是被那些言官骂得怕了。
“陛下,方大人可以不作真,但陛下却不可以”,吕调阳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说话了,“方大人可以委曲求全,陛下却不能失信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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