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在中军接到传报,冷冷地说:“告诉他,太子已下钧旨,令我军克期抵京,不得延误。若要谈话,请他自己过来,并辔而行。”
高起潜在远处接到回话,顿时拉下了脸,忍了又忍,勉强笑道:“孙先生天下大才,咱家还是到他面前去请教。”
到了孙传庭面前,高起潜真的与之并辔而行,说:“咱家奉天子之命,巡视京畿防务,听说孙侍郎此战顺利,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只是忽然撤军,那收复的地面,岂不一朝弃之?”
“高公公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又不知道此战旨在练兵?”
“呵呵呵呵!”高起潜尖笑起来:“咱家亲耳听皇爷说过,此战目的,是‘蚕食闯贼地面’,如今孙侍郎征战豫东,劳师费饷,却占而又退,得而复失,如何称得上‘蚕食’?只怕孙侍郎有违圣旨。”
孙传庭本想说“此战乃太子一手策划指挥,自有主张”,但是觉得不妥,这样等于是把太子与皇帝对立起来,于是默默思考了片刻,说道:“闯贼聚兵百万,直指山西,威胁京城,必须加强京城防务。吾率兵南下,不过是练兵而已,皇帝早已知悉。”
“孙侍郎此言差矣!”高起潜严肃地说:“闯贼大军进入山西不假,但是太原、大同、宣府拥有坚城精兵,抵挡闯贼一年绰绰有余。现在正应该避实击虚,攻其必救。然而孙侍郎率京城精锐,却只是在豫东游击一番,咱家甚是不解。”
“早就听说高公公有‘知兵’之名,这些年四处监军,战绩斐然。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孙传庭冷笑道。
高起潜侧脸看着他的表情,微微一笑说:“咱家监军,虽然未曾立下大功,却时时遵循皇爷旨意,不敢稍有逾越。”
顿了顿,又说:“孙侍郎再次起复,还是时时要以皇命为念。”
孙传庭心里非常腻歪,说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这个太监到底什么意思,于是试探着问:“今日高公公前来,想必还有更多指教,不妨直言。”
高起潜换上郑重其事的表情,说:“京师练兵之权,在小爷之手;京师堪战精锐,也在小爷之手。君臣相得,父子一体,堪称千古佳话。但是,我等臣子,却要时时不忘忠君之念,一切军权,都应归于皇爷。”
“这是自然。吾身为兵部侍郎,太子府赞画,现在执行皇上旨意,太子钧令,有何不妥吗?”
“现在自然是妥的。”高起潜点头说,“然而,待到勤王之兵汇聚城下,需要有人统一调度,有皇爷上信任,咱家恐怕不能不担此重任。那时各镇兵马,都将以京营、东宫营为榜样,届时孙侍郎是否遵旨,那可是城防关键。”
“高公公的意思,是待到勤王之师汇聚城下,由高公公统一指挥,我等必须服从?”
高起潜笑了笑:“孙侍郎果然睿智。”
孙传庭道:“高公公是否知道,如今军饷、精兵,尽皆出自太子之手,届时勤王之师的粮饷,恐怕也要太子供应。如果由太子统一指挥,岂不更为方便?”
高起潜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太子有钱有兵,正该谦抑,才能长保父子之义。否则大军全部由太子指挥,权倾天下,皇爷将何以自处?”
“社稷存亡之际,还要如此防范?”孙传庭冷声道:“高公公所言,有离间骨肉之嫌!”
“君臣之义,一日也不能忘!咱家纵然被扣上建奴奸细、闯贼探马的帽子,也要维护皇爷的权柄!”高起潜断然道。
“好,好!”孙传庭笑道:“高公公放心,届时吾一定听从指挥!”
高起潜放松了,也笑道:“孙先生的富贵前程,将不可限量!”又扯几句淡,说:“咱家还要巡视居庸关,就此别过。”
两人相互挥别。高起潜回到自己的随从队伍之中,踌躇满志,昂然道:“走,去居庸关!”
走出十几里地,途径一片荒凉野地,后面忽然有马蹄声追来。高起潜回头一望,疑惑地说:“这分明是孙侍郎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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