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翀说“明白了”,却又说:“古人早就说,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且不说能否做到,纵然太子依靠武力平定天下,最终还不是要靠文人来治理天下?”
卞灏穑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不看看,太子亲自招揽训练的侍卫新军,本来就是书生文人,他们若是能力挽狂澜、平定天下,治理天下又有何难?只怕将来数十年内,天下都是这帮书生的。”
卞翀说:“但是,他们未必能做到……他们若是做不到,那就要改朝换代了。到那时,新朝初立,还不是要开科取士?”
“说什么混账话!”卞飞大怒,戟指骂道:“说出这样不忠不义、大逆不道的混账话,眼里可有君父?枉读了圣贤书!”
卞灏穑也是大惊失色,厉声道:“畜生!说什么‘改朝换代’?传出去立刻有灭门之祸!”
卞翀自知失言,脸色煞白,垂头丧气。
夫人看到自己儿子吃瘪,过来先斥责道:“小孩子家的,说话没轻没重!”然后转向卞灏穑说:“老爷,他还是个孩子!别吓着他。”最后才转向卞飞,阴恻恻地说:“你不会去报官,灭了卞家的长房嫡子吧?”
“大娘,我不会去报官。但是我今天要好好提醒他,免得他日后招来灭门之祸。”卞飞坚定地说,然后转向卞翀:“你可知道,太子英姿天纵,乃是千古奇才!麾下区区五百战士,就能剿灭两倍悍匪,如同摧枯拉朽!成立裕东钱庄,日进斗金,粮饷充足!现在正要扩军五千,一旦练成强军,天下何人能敌?有太子在,证明天命尚在朱家!”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短短四十多天,卞飞竟然就像换了一个人,慷慨激昂,声如洪钟,凛然不可侵犯。卞翀听着,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眼里放出畏惧而怨毒的光芒。
卞飞接着说:“今天我第一次听到你发出大逆不道之言,顾念你年幼无知,放你一马。日后若是再次听到,少不得要出手教训。”然后伸出右手,看了一眼,轻轻地说:
“我这手上,已经有八条不法之徒的命。”
卞翀急忙往后一退,贴到夫人身边,缩成一团。
卞灏穑咳嗽了一声,缓缓地说:“翀儿还小,正需要你教导提携。既然将来功名都是马上得来,莫不如让翀儿也去东宫?”
卞翀急忙说:“我不去!”
卞飞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他吃不了那个苦,受不了那个罪。”顿了顿说:“儿子这次回来,除了探亲,还有一个重要的差事,就是招兵。本来以翀弟的资质,可以进第二期教导营的。但是他自幼过惯了好日子,若去投军,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洗,怎么能每天汗如雨下、摸爬滚打?”
卞翀冷冷地说:“我不稀罕!”
卞灏穑叹了一声,道一声“罢了”,就回后面去了。
卞飞把赏银都交给母亲,和母亲聊了很久,接连两天尽心侍奉母亲,然后开始就出门张贴布告,宣传东宫招兵事宜。
听说这次招兵分为两种:教导营招读书人;但是东卫营虽然识字优先,却无需识字,又听说东宫士卒器械精良、战则必胜,而且封赏丰厚。
当然,年龄限制比较严格:十八到二十之间;另外还有“无招”“五不招”的说法,“五招”是指:招朴实农夫、招勤劳匠仆、招贫家孝子、招忠烈之后、招识字书生;“五不招”是指:流氓地痞不招,油滑浮浪不招,倡优隶卒不招,偷盗忤逆不招,小商小贩不招。
一时间,不少穷家子弟都很感兴趣,前来询问。卞飞耐心解释,用心甄别挑选,仅仅三天,就完成了六个人的招兵名额;接着又来几个投军的青年,意志十分坚决,条件也很好,卞飞干脆自掏安家费,接纳了他们,于是新招士兵增加到十人;另外还有两个读书人,准备进教导营。
张远志在家宴请了邻居、亲戚,特别是坊长、九公和昔日塾师。塾师须发比九公还白,当张远志上来敬酒时,颤巍巍地对张远志说:“身在太子近侧,不可做趋炎附势的小人,要当直言规谏的君子、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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