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思忖片刻说:“这些年,从没有出过事。毕竟家室不在身边,他以前也经常在外面夜不归宿。这附近,吃酒玩乐的地方还是很多的。上一次,他后半夜才回来,我们也是等得心焦,颇为担心,但是他最后还是哼着小曲醉醺醺地回来了,说自己一口气观赏了十几个头牌:元翠、娇红、玉晶晶、楼外雪……”
“三叔,说重点。”
“好的。总之没事。这京城的锦衣卫、东厂缺饷缺人,早已形同虚设,就是皇帝亲自下旨,也办不成像样的差事,这几年,你们可曾听说锦衣卫和东厂自己办过什么像样的大案了?”
范健说:“这时不同寻常,我已经反复交代,睿亲王的差使一天不完成,一天就不能喝酒听戏、宿柳眠花!”
“大爷……”刚才那个伙计犹豫地说:“二爷出去的时候,换下了茧绸直裰,穿上了一件粗布衣服。似乎怕人认出来……”
范健脸色沉了下去:“换了粗布衣服,显然不能去逛青楼;怕人认出来?他这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迹象了!”
老者慌忙站起来,说:“如果有问题,咱们是不是要连夜腾地儿?”
“三叔,您老坐下。太慌张了,真不该带你来京城见什么世面!”范健白了老者一眼,看到老者惭愧坐下,就放缓了语气:“这两天,锦衣卫、东厂一点动静都没有,按道理不会出事的。若真有事,多少会有点风声。另外,厂卫真要是动咱们,在京师咱们真没地儿可逃,南边那处宅子能藏几天?”
“大爷,外面有人敲南院门!”一个伙计在门外大声说。
屋内的人都屏住呼吸,范健问:“几个人一起来的?他是什么人?”
“听脚步是一个人,他说是羊肠胡同的,看到二爷驾着骡车和别人的大车撞着了受了伤,叫他上门来报信。”
“让他进来说话。”
一个年轻人进来了,粗眉大眼厚嘴唇,一看就很忠厚,穿着也很平常,他站在堂下拱手说:“刚才一个汉子驾车在咱们胡同口和一辆大马车撞了,骡子和人都受了伤,对方人马也受了伤,双方正在吵架。他给了我一两银子,叫我到府上来报信,让家里人去把他和骡子都运回来。”一边说,一边伸手亮了一下手心的银子。
老者急忙问:“伤得重吗?”
“骡子卧地起不来,人好像伤了脚脖子。”
老者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报信人说:“你们快去人吧,我来带路。”
“多谢前来报信!”范健忽然说:“羊肠胡同我们熟悉,你就是那里的人吗?贵姓?”
“是的,我家就住在胡同里面,我姓曾。”报信人回答很流利:“快去吧,对方人多,等着你们家多去几个人去了事呢!实在不行,只能报官了。”
“多谢、多谢!我们马上去!”范建说:“我以前在羊肠胡同住过,经常和胡同口的杨瘸子喝酒下棋,他现在还好吗?”
报信人表情一滞:“杨瘸子……有这个人吗?我没听说过。”
“噢,可能他搬走了。”范健说,转头向屋内发令:“金柱,你带六个人,带些银两,驾两辆大车,去把而二爷接回来。不要跟对方争,咱们生意人向来宽厚待人的。——至于骡子,能扶起来就扶起来,扶不起来就丢那里,天明再说。天子脚下,没事的。”
“是!”金柱迅速带人驾车,让报信人坐上车辕,出去了。
老者看着静下来的院子,说:“老二身手利索,竟然撞车,还受伤了。多少有点奇怪。”
范健说:“其实他好一阵子没驾过车了。这些年在京城,哪里干过什么重活。报信人我试了,不像说谎的。”
“我老人家心里就是不踏实……”老者说:“老二也是的,和人家撞了,何必争吵,大不了给点银子,叫对方直接送上门都可以的。”
范健听了这话,陷入了沉思,半晌没说话。
老者问:“老大,你发什么呆呢?”
“三叔,”范健嗓音变得干涩:“我忽然想起来,三年前,一个伙计押着一车子皮毛被人撞翻在水坑里,老二赶去了,不但没有和人争斗,反而贴了几个茶钱,把对方打发走了。”
“听你说过。”
“老二不是喜欢与人争斗的人,而且特别谨慎,最喜欢花钱了事……今晚果然蹊跷,这……好像是有人扣住了老二,怕我们跑了,派人来稳住我们,还顺便分散我们的人手。”范健猛然转身,说:“快走!这里不能呆了,先到南边宅子躲躲!”
老者方寸大乱:“完了,要是厂卫,在京城……咱们哪里跑!”
“厂卫不会这么费周折!”范健冷声道:“极有可能是东宫,他们的人马还不好使,才会用歪点子!先躲躲再说!没事再回来。”
这时,外面传来嚓嚓嚓整齐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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