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存善来琉璃厂之前,在端本宫接受了朱慈烺的一系列训话。当时朱慈烺接到联系钱忠汇报,认真看了水晶琉璃酒杯,发出一阵大笑。
田存善暗道:“从来没有见小爷如此大笑过。特别是雷电之夜以来,小爷一直郁郁寡欢,阴冷深沉,今天才算开心了。这水晶琉璃盏若是拿出去发卖,确实能卖个好价钱。只是,军饷向来都是万两银子计算,小爷能筹到那么多吗?”
只见朱慈烺对钱忠说:“下次去,务必礼节周到。这一家子,孤都要倚重的。他若是缺了材料及其它费用,一定要及时上报。”转向田存善说:
“你今天的任务有两个,先亲自去一趟琉璃厂,送去赏银,传达孤给琉璃厂定的规矩。再去宫中打听一下,有哪间皇店经营不善,歇业了,孤要接一间过来。你直接跟管事的太监讨要,不给的话,孤自去向父皇要。”
田存善领命,朱慈烺又吩咐道:“从今天起,东宫的银子会像流水一样多起来,必然也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乱来。对这样的人,左手不干净,断其左手;右手不干净,断其右手。你是孤信得过的人,给孤盯紧一点。”
田存善躬身受教。
他去了琉璃厂回来,马不停蹄地去宫里打听皇店事宜。一个时辰之后,他回来覆差:“禀小爷:如今皇店经营良好的极少,五六家而已,关门歇业的众多。有的歇业数年,也不曾租出。不知小爷要什么样的?”
朱慈烺想了想说:“找一间交通方便,店面不太破,打扫一下就能用的。最好大一点,然后打扫干净,如何布置,孤这里已经写好预案,你安排人去照着做就行了。”
崇文门大街上的一间皇店,原本出售以胡椒、苏木为主的香料,这几年因为四处战乱,来料稀少,而京中人对那些价格越来越昂贵的香料则渐渐失去兴趣,于是这间香料店只好关门歇业,转眼就是五年。门前冷落,杂草丛生;窗棂蒙着厚厚的灰尘;屋瓦上生出的瓦菲,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这天,隔壁胡同口的算卦拆字的罗日臻发现,破败的皇店门口来了一拨宫人,指指点点,然后又打开尘封已久的店门,进去看了看,许久才离去。
罗日臻想:“莫非这间皇店又要重开?如果重开,往来人多,我这算卦拆字生意也能好一点吧?如果热闹起来,卖一点茶水烧饼,开个茶点摊子,也是不错的……唉,若不是建奴可恨,焚劫京畿,父亲就不会惨死,家里的庄园当铺,也算不小的产业,如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日暮,算卦摊前没有一个人,但他还是缩着脖子,袖着手,苦苦守候。不坚持又能怎么办呢?胡同深处租住的破屋里,还有妻子儿女等待自己带钱回去呢!妻子每日帮人缝补浆洗,他算卦拆字,一家人连稀饭都喝不上。
“可怜她也是大家闺秀,竟然沦落如斯,不知何日饿死……”泪水涌出他的眼角。
一大波人马灯笼的到来,打破了皇店四周的冷清和昏暗,只见一个宫里太监站在皇店门前,尖着嗓子,指挥分派任务,于是有人扫地,有人洗涮门窗,有人张挂灯笼,忙得不亦乐乎。过了会儿,一个办事的老头对那伫立监督的管事太监说:“王公公……”
“叫王掌柜!来时怎么交代你的?”
“呃……王掌柜,门口打扫装饰就已经不容易,里面打扫布置更是不易,有些东西还得搬运。咱们这点人手,明日辰时之前,无论如何忙不完呀!”
“我不管!今晚必须完成小爷的差事!你不是地头蛇吗?自己想办法!”
“那……小的就近招些人手,您看可行?”
“行!工钱不要少了人家的,小爷说了,在外不能有苛刻之名!”
“遵命!”老头一转身,四处一望,先就看见了呆呆站立的罗日臻:“那汉子,你过来!”
罗日臻心想:“莫非招我当仆役?如今一家衣食无着,今天也没得几个钱,当一夜小工也好!”于是吸了一下鼻子,撇下卦摊,一路小跑过来。
“干一夜杂活,给你五分银子,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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