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说:“潼关必破是儿臣第四个预见。”
崇祯被从幻想中拉了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息道:“潼关若破,陕西危殆。然而你所要做的,都是缓不济急。”
朱慈烺说:“潼关、陕西的局势,无非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有钱,只要有兵,未来收复失地都不难。儿臣不再企望开府建牙,只望做两件事。”
“其一,筹饷。儿臣不能解决所有粮饷,但起码可以避免朝臣一味地催发内帑。”
“其二,募兵。儿臣不能立即替父皇征战天下,但可以招募训练若干精锐,在关键时刻保证安全。”
崇祯听到“筹饷”,一下子来了精神,以怀疑的口吻说:“你能筹到饷银?”
“儿臣有信心筹到,多少也能为父皇分担一点重负。”
崇祯眼中生出希冀:“如果真能筹到,那是好事。不求多,元旦之前,若能为父皇筹得十万白银,也可以一缓燃眉之急。只是,你有筹饷方略吗?”
“儿臣胸中已有计划,不敢说十分成算,最起码也有六七分的把握。父皇为了筹饷,已经殚精竭虑,放儿臣去设法筹饷,也是另辟蹊径、增加胜算的法子。既然儿臣自雷电之夜以来,有三次预言得中,为什么不在父皇为难之事上试试身手,或许能制造奇迹、成就异数呢?”
崇祯内心的希望之火熊熊燃烧起来,在这样的危难时刻,他太需要“奇迹”了,太需要“异数”了!
“行,准你自行其便,助父皇筹饷。”
朱慈烺松了一口气:费了多少口舌,才算打开宫禁缺口,才为命运赢得转机!万一筹饷不足,但是这点权利只要拖延到甲申国难之前,快马出逃也是可以的。
“至于募兵,牵涉颇多,不是你一时之间所能做的。如果募兵是为了宿卫宫禁,那就实在多此一举。父皇编练过‘内操’,虽然因为言官弹劾而罢操,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只要分发器械,就是敢战的精锐,可策万全。”崇祯不允许募兵,在朱慈烺意料之中,他心道:内操如果管用,为什么在最后时刻,不能保护崇祯逃出京城呢?
这话没办法说出来,只好说:“儿臣明白。父皇恩准儿臣协助筹饷,儿臣已经知足。俗语云,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儿臣想为父皇效力,但是不能好高骛远,先从筹饷做起。儿臣保证,过年之前,为父皇筹得二十万两白银,只会多,不会少。”
望见崇祯眼中喷薄而出的光芒,朱慈烺准备落实崇祯的允诺:“只是这筹饷,出宫才方便,在宫内遥控,难以成功。现在不能开府建牙,至少也要在皇城之内运筹,如此则需要出入宫禁,因此儿臣请求父皇下旨,疏通关防。另外,学业暂停,亦需父皇确定名目,限定时期,然后知会各位先生,以免引起言官的谏诤弹劾,徒费口舌,耽误时间。”
崇祯已经被“二十万两白银”吸引住了,果断地说:“准。如果能在年前筹得十万白银,父皇准你出宫开府;筹得二十万,准你募士练兵;筹得三十万,准你执掌京营。”
朱慈烺暗暗一惊:“这老爹为了银子信口胡说,倒也说中了我的心思!有点后世业绩考核的味道。”于是立即从锦橔上起身,跪拜道:“谢父皇勉励!儿臣铭记在心,定不负父皇所望!”
“好了,起来。你进出筹饷,办法自己想,事情自己做,无论成败,也算历练一番,事非经过不知难嘛!只是你要记住,慎重行事,时时注意皇家体面,不要给言官留下把柄,污了自己储君的名声!”崇祯叹了一口气,露出悲伤的表情:“若不能拯救社稷,朕这皇帝,你这储君,还能做几天?放手去做吧!”
朱慈烺又磕了个头,才起身告退;从原有的记忆里,想起崇祯上次这样伤感,是朱慈烺出阁读书以后不久。按照旧制,非有旨不得入宫,所以朱慈烺每次去见周后,都要请旨。有一天朱慈烺又去请旨见母,崇祯正好看到一封奏章,上面报告流贼又攻破了河南某座城池,于是神情凄怆地说:“我儿拜见母亲,还能有几天?何必再加以限制!从今以后,不必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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