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城外果然是不一样的。”
东便门外,王守业的视线越过如临大敌的重重人墙,眼瞅着五六条枯干黝黑,仿佛陈年腊肠一样的物事,自板车上扬起‘头颈’,在冬日寒风里缓缓摇曳升腾。
约莫‘立起’三尺之后,那顶端原本风干萎缩的眼球,也逐渐变得‘灵动’起来,摇头晃脑的蠕动着,发出明明不大,却几乎传遍全场的‘叽叽咕咕’声。
“怎得又湿了?”
王守业嘴里嘀咕着,莫名就被赵红玉剜了一眼,丈二和尚似的看过去,见小妇人脸上红晕暗生,才发觉这个台词近来甚是熟稔。
“咳……”
他干咳一声,若无其事的道:“这东西入库没两天,就变得像是老腊肉一样,从里到外都干透了——眼下莫名出了水声,显然是内有古怪。”
不过这时节,也没人留意他画蛇添足的解释。
因为就在他开口的同时,那几条‘咕咕叽叽’的腊肠又有了新的变化。
它们各自摇曳着独眼、蠕动着‘身躯’,笨拙又坚决彼此靠拢,眼见要纠缠在一处,忽又止住了蠕动,只将独眼贴在一处,贴面舞似的蹭动、摩挲着。
紧接着,其中四条又骤然分离,彼此厌弃似的来了个战术后仰。
唯独左侧两条非但没有分开,反而以快了无数倍的速度,蠕动着各自身躯,死死裹缠到了一处,麻花似的收紧、厮磨……
然后就这么窸窸窣窣的,从躯干上剥落下无数干裂的表皮,露出里面粉嫩湿润的腔肉。
而那两只独目也因此变得愈发活跃,咕咕叽叽彼此挤压冲撞着,抛洒出斑斑点点的浊白粘液。
“子维兄。”
王守业忽地偏头问道:“衙门里回收那些内脏的时候,可曾标明主人的身份?”
张四维一愣,随即恍然过来:“伯成老弟是想知道,那两……两具内脏原本的主人,彼此是什么关系?”
随即又有些遗憾的摇头道:“当时的确疏忽了,对此未曾详加记录。”
啧
善后工作果然还是不够细致。
要是有记录的话,就可以推断出那两根腊肠之间,究竟是至死不渝的爱恋,还是血脉亲情的纠缠。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者共存——毕竟这年头本就流行表亲之间亲上加亲。
这时张四维扬鞭往圈内一指,征询道:“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王守业挑眉反问:“比如?”
“比如把其余几条彻底区隔开,免得真要出什么意外,再闹得顾此失彼。”
这个倒是可以有。
于是张四维喝令:“来人,上挠钩,把那四条没纠缠在一起的各自分开!”
都市沈刀儿应诺一声,又追问道:“大人,带刃的还是不带刃的?”
张四维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带刃的。”
其实他也有意查看余下的腊肠的躯体,是否也焕发出了‘新生’。
但考虑到现下还不知道成功配对儿的腊……嫩肠,究竟会出现什么变数,若贸然行事,再触发某些禁忌就麻烦了,所以只能暂且按捺住好奇。
随着一通呼喝传令,很快板车两侧就架起条全木挠钩,由十六个军汉把持着,小心翼翼的勾住了四条腊肉。
随着他们开始四下里扯动,周遭的氛围是愈发的凝重压抑。
明明组成包围网的山海卫们,并未移动脚步,但板车四周还是比之前显得更空旷了些。
王守业在马车上居高临下扫了两眼,随随便便就发现几个两股战战的——更多的则是前腿松后腿绷,做好了随时狼奔猪突的准备。
这届山海卫果然不行啊。
虽说其中也有不少是经过阵仗的边兵,但杀过人、见过血,却并不代表他们就敢直面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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