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依小人之见,殿下理应与众将士在此坚守,以提振军心!”说话的是陈儿洒,此刻他正躺在底层船舱中,强忍着前胸的疼痛,说了这么几句话,竟然疼得满脑门子上都是汗。宗懔老将军听出了陈儿洒的声音,怒斥道:“该杀的竖子小儿,你懂什么?”
陈儿洒前胸处的箭矢虽已取出,但稍有活动或战船晃动,仍钻心疼痛,只是偶有减轻。本来,陈儿洒被兵曹参军庄瑞霖安置在另一艘战船中,萧方矩觉得需要听此人讲一讲前方战事,也算是了解军情吧。于是,派了两个军士将其抬到他所在战船的底舱中,说:“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去了趟长安,没死,来了趟湘州,又是没死,真有你的啊,天王老子也拿你没办法,就是命硬!”
命硬?可笑!陈儿洒两眼望着舱顶,慢慢地说:“殿下要是到前线走一遭,以后就不再这么说,这一回能活着回到大营中,再往后能活着回到江陵城里,只能说是运气好,耶娘老子给了个好命。唉,在两军阵前,在刀枪箭矢面前,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命硬!”
“正月里出使长安,要派我去就好啦,也让我去见识见识他们东西二魏如何开战!可怜我不知道北国地界上打仗,跟咱这边有何不同?”萧方矩叹气道:“眼下可好,我成了一个废物,庄参军怕我有点子闪失,到时候他担待不起,我只能跟条狗一样窝在这船上,还得几十个弟兄持刀提盾地护卫着我,你说寒碜不寒碜?”
陈儿洒平躺着不动,伤口处即略好受一点,说话时稍一用力,即疼得额头冒汗。萧方矩看了一眼,不忍说再让他多说话,就对身边的小卒说:“好生伺候他,别让他死喽。我得到上边去透透气!”
萧方矩的话音刚落,陈儿洒就觉得船舱外面明晃晃地闪了一下,远远地传来“轰轰”两声,船舱中瞬间白花花地亮了一下,旋即又暗了下来,陈儿洒说:“完蛋!用上火药了!”
“嗨,放心吧!”萧方矩突然间像是想明白了,对宗懔将军道:“有本事用火药的,还不就是我姑丈阿耶的人么?他们前半夜在虾蟆湾,就是用这玩艺儿,威力无比,令敌寇闻风丧胆。要不是他们击退了水上的船队,咱这道坝子,早让北来的援军战船给撞塌了!”
宗懔不语,一脸的凝重,远方的交战情景他看不见,能看的只是湘江东岸的山。自江边至山前的坡地上,茂密的林地间并没有人影晃动,一切都显得过于寂静,宗懔担心大将军的援军在陌生地域会吃亏,若是吃了败仗,将是个极没面子的大麻烦。
见宗懔老将军心情沉重,萧方矩劝道:“放心吧,听说,他们的火药陶罐立子大功,这其中也有我阿耶的功劳!”
然而,相距三里地之外,外都督罗方横所临形势并非萧方矩所言这般轻巧,两颗火蒺藜陶弹炸过之后,岳阳郡守柴威所率的大队兵马却是毫发未伤。原来,罗方横自虾蟆湾至此,本意是追击散兵游勇,没想到却是越来越像中了别人的圈套。那一小股残敌不快也不慢地在前面跑,罗方横的队伍却是携带了辎重车辆,遭遇道路崎岖之处还得前拉后推地费一番力气。
前文说过,外都督罗方横率一千五百人马沿湘江东岸北行,旨在阻挡由北而南下之援军。虾蟆湾一役,击沉十几艘战船,罗方横信心倍增,本以为弩机校尉凌金锐率五十弟兄南去刺探军情会有所获,没想到意外受伤,更没想到他手下众弟兄有四十九人惨死江边。
此乃弩机校尉凌金锐被徐明徐亮送至黄鳝洲小半个时辰之后,罗方横所派探子在湘江边数清了四十九具尸体后,快马加鞭回到虾蟆湾报告了这一消息。
伤痛交集之时,又有探子回来报信说东南方向有小股残敌,至少五百人,看那意思是往黄鳝洲方向集结。罗方横愤然道:“五百人还是小股残敌么?追啊,追上就干掉,一个也别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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