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并非后世以瓷窑名闻天下之河北定州,而是湖北之麻城。在宇文泰面前的梁国山川形胜图上,定州如一枚眼中钉肉中刺般令人不忍直视。
如此说来,东魏已将边境线推至淮河以南!
蔡佑暗想,那两个举州归附于东魏的大梁国刺史,就不怕侯景哪一日北上攻破城池之时,先将他们斩尽杀绝?
宇文泰看罢,无语,慢慢地躺下,脸色苍白,直直地望着蔡佑,许久之后,才说道:“我的儿,你说,你说说,我还有何面目统领六柱国之军府将士?我还有何面目在圣上阶前指点江山?我老黑獭强梁一世,现如今竟落到连子侄辈儿都争不过的地步,我还不该拱手让贤么?嗯?你说说,嗯,你们都给我说说嘛……”
蔡佑慌得赶紧跪下,道:“义父何出此言?义父何出此言?当前局势,不容得义父有半点懈怠之心。”
“唉!”宇文泰一拳砸在胡床边沿上,又竖起了手指头,道:“定州,洪州,南豫州,德州,齐州,楚州,这要是咱们一个州一个郡地去攻打,需损耗多少兵马多少钱粮?”宇文泰一字一顿地言说着,眼角竟有泪水涌出,心中又在暗想,若真是这般局势,我还有何颜面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眼睁睁看着高氏小儿尽收梁国六州郡,我却无尺寸之作为,今后我将如何统领诸将军?我还人五人六儿地自认为能够挟天子令诸侯,可笑不可笑?
见宇文泰老泪横流,蔡佑忙劝道:“义父不必为此伤心,不过是几个州郡而已,当今乱世,烽烟四起,我大魏与东魏、南梁可谓三方鼎足而立,暂有几个州郡归降东魏,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朝秦暮楚,昙花一现!指不定哪一日,那些个州郡闻风而降,以同样姿态归附于我长安,也是有的。”
众人一阵乱点头,随声附和。宇文泰的脸上涌起一阵极厌恶极不耐烦的神色,却又装作很有耐心的样子,对蔡佑说道:“我的儿,不用劝我,我强梁一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认输,可是,你不容我伤心,也不行啊,我也是个凡人,唉!”
宇文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像是累得不行,呼吸继而沉重,继而缓慢,令人难以体会他此刻的心情。
但,蔡佑能看出来,他在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蔡佑追随宇文泰这些年,情如父子却又胜过父子。他懂得宇文泰之痛苦所在,随时也能察觉到他欣喜若狂的缘由。在宇文泰心中,子承父业的小儿高洋,本来并不强大,如今接连开疆拓土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如何解释?如何让人心甘?
过了许久,宇文泰终于开口说话:“我的儿,你去把那个大梁国湘东王府的黄门侍郎给我传进来,我得让他给我看看病,有些事儿,我得向他请教请教。”
请教请教!我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宇文泰,如何就需要向一个下等之人请教?众人不解,甚至连宇文泰也不解了。
蔡佑应声而去,刚走了三步,宇文泰又道:“你先安排些上等食饭,好好款待王大将军的那个幼子,还有那个江陵李家的家奴,莫要小瞧了那两个黄口小儿,今后若能为我所用,总比投了东魏的强百什倍。”
一旦畅想到今后,宇文泰难免觉得希望仍在,心情自然要好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也就变得轻松了起来,说:“我儿,你需要悉心抚慰他们两个,若平日里待你的几个弟弟一般。至于他们的去留,过几日,待我好好思索一番,再做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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