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只考虑到了我今后生活的富足,考虑到了我今后事业发展的前景么?当然,尤其是爸爸,他是完全想不到这些的,他本质上,不过是个农村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能嫁到一家有好衣穿,好饭吃的人家,就知足了。他没有更高的要求。妈妈呢,又能有多少心思为我着想呢?
咳,怪我糊涂,满惠君整我这个事儿,本来就是蒙我的,是我一时没有主意告诉爸爸妈妈了。后边的惶惑,完全是他们和温先进给我带来的。看来,以后不能什么事儿都还没有想清楚就告诉他们。不是吗?凭空给我添乱!
小江一定知道我写了辞职申请书的事了,他会恨我吗?一定会!我确实够招人恨的。人家一心培养你,不顾别人的意见,派你去意大利接受培训。你倒好,国也出了,大件也买了,得了这么多好处。贡献没有做一点儿,不打招呼就要走,还是个人吗?搁着谁,也一定会骂我忘恩负义。
可是,我是真心地不愿意离开公司,离开你啊。你知道我天天晚上在想你吗?写辞职申请书,确确实实是不得已。唉,我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申了。小江,你能理解我,原谅我么?
钟灵凤委屈地啜泣起来。她不敢放声大哭,怕惊动爸爸妈妈,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
钟灵凤彻夜未眠。她比平常早起了半个钟头,北方的冬天天亮得迟,窗户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在漱口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圈发黑,眼泡哭肿了。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地化了一遍妆,让自己精神点儿,尽量不要让小江看出自己哭过的痕迹。
她好想穿一套纳萨尼夫人在米兰给她买的衣服,让小江欣赏欣赏,得到他的夸赞。可是她不敢,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儿时期,还是低调点儿好。好几次穿上了身,在镜子面前摆弄来摆弄去,最后还是脱下来了。
好的衣服不能穿,饰物不能戴,钟灵凤又想给小江一个漂亮、精神的形象,这可费了寻思。她换来换去,只好穿了一条毕业以后自己设计制作的蓝色隐条的裤子——那条裤子合身,能把自己的身材、曲线完美地表现了出来。上身就是一件枣红的套头毛衣。她在镜子前面端详了一会儿:嗯,还可以,虽然不是太扎眼,倒也凹凸有致,耐看。小江,凑合看吧,谁让这是敏感时期呢。她把眉毛又画了一遍。她从镜子中看着自己这样专心致志地化妆,挑衣服、试衣服,只不过是为了见一个几乎天天在班上都可以见到的一个人,一个男人,不禁哑然失笑,害起臊来,脸也红起来了——难道这就是古人说的,女为悦己者容么?
她向爸爸妈妈打了个招呼,头上包一条大红色的围脖,穿上大衣出了门。
在门口的馄饨铺吃了早点,钟灵凤骑车加入了早晨上班的自行车的洪流中,她很兴奋地想起,不过是在三个月前,她也是这样骑车到华丽饭店去报到。街市依旧,她可是有了多少新的经历和感受啊,她是赶上一个快速变化的新时代了。
钟灵凤径直来到江一帆的办公室。她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一声:“请进!”,心就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感觉脸上也有点发烧。这是怎么了?她心里对自己说。
她推开门,看见自己急切盼望的那个人,江一帆,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眼睛里面放着光:“灵凤啊,外面凉,快进来!”
钟灵凤脱掉大衣,坐在江一帆对面的椅子上。江一帆用微笑和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灵凤,今天你这一身穿得好俏皮!”
“俏皮嘛呀,”钟灵凤说,“这不,犯错误了,正在停职检查的,不低调点儿,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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