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条昏暗的黑色长廊,黑色潮水渐渐退去,生锈的铁门哐当的一声,被鲁莽地一推而开,有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脚步虚浮,没多久就跌坐在未干的地板上。
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脏兮兮的脚丫上,套着一双脏兮兮的布鞋,浑身脏兮兮的,黯淡无光,仿佛刚从泥坑里摸扒了出来,就像一条湿漉漉的丧家犬。
他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干净的地方,只有那一双挂在沾满泥污的小脸上的眼睛,在门缝之外的冷月照耀下,焕发出如同剑刃一般的光芒。
但是,这把剑还没出鞘,或者说,还没完全出鞘,他还在成长着,只是微微地侧露出了刃口,暴露出寸尺的锋芒,却还没来得及朝向谁人挥斩。
哐当的又一声,那扇铁门关上了,月光被随之而来的暗影吞没,仿佛斩断了他的所有退路,从此以后,他就只能前行了,在这漫漫无边的黑暗里前行,直到抵达那传说之中的遥远彼岸,那些门外面的人说,在那个地方,他会找到他的意义。
存在的意义。他们是这样跟他讲的。
不知过了多久,无尽的寒流幽幽地从长廊的深处传来,又仿佛来自于世界的深处,汩汩地冲刷过水迹斑斑的地面,结出了一层苍白色的雪霜,就像一张雪绒编织的毛毯,延绵去向长廊的尽头的那一扇紧闭的铁门,似乎在遥遥地呼应着天上那轮永不下落的月亮。
寒流和寒月,它们就像是在隔着一扇密闭的门,无声地对望着。
铁门的栏栅外,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个冰塑般的魁梧身影,凄迷的月光下,映照出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但这些,男孩都不能看见,他只能听到一段段串碎的呢喃声,微冷和嘶哑,就像冰冻的沙粒一样,彷徨之中,他能想象到门外的一张张冻土般的嘴唇正轻轻颤动着,在呢喃,无声地述说着某种古老的咒语。
“救赎之地...被放逐的神灵...逆罪之血...无限轮回...服刑...囚禁...罪恶与欲望....最后的最后...赎罪之神...”
飘忽的声音,断碎的字词,低低地徘徊在寒冷潮湿的空气里,彷徨的男孩一言不发,淡淡地抬头望向铁门外的世界,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就像死人。
....
清脆的下课铃声嘀哩哩地响起,就像打破梦境般的声音,黑色的坚冰在阳光的照耀下崩碎,李沐猛地抬起头,恍如从噩梦之中惊醒了过来。
窗外阳光明媚,距离早读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他呆滞地睁大眼睛,似乎仍旧沉陷在那个离奇的梦里,在那条黑色的长廊内,被逐渐泛起的黑暗淹没,绝望、孤独、寒冷无处不在,难过得仿佛被冰封在世界之外。
课室里一片吵杂,他急迫地转头望去,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陌生的课室里,这些陌生的同学们正聚堆在一起,大声地交谈,似乎在通过某个同学的手机,收看着某一场竞技赛事的直播,一边不停地叫彩,一边又不停地骂娘。
身后的立式空调仍在呜呜地运作着,空气里漂浮着一股人息的味道,乱糟糟的杂音透过耳膜,抵达脑海,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非虚幻,他没有被关在那片黑暗里,他还没死,他还活着,还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世界里,他不停地对自己说。
这里有太阳,没有恒古不落的月亮。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事,深黑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迟疑,但也并没有因此而纠结太久,他立下了决意。
他起身,把椅子推进课桌底下后,径直地离开了教室,朝着重点班的方向走去,那也是现在林展辰同学所在的班级,他要去找那个家伙借钱,因为那家伙是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有钱人之一,而且,看起来还挺傻的。
梁伟今天没来,昨天半夜里被忽然到来的家属带走了,传说是家里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需要回家料理这一堆很不好的事情,估计是会请一段长假,应该会有一段时日见不着他的了,大概连期末考试都要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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