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清,旭日初升。
白云浅睡在淡色的晨曦里,暖阳静静悄悄地穿过柔白色的云缝,就像身穿素裙白衣的天女,素手轻抬,将花瓣般的天光淋洒到水洗过后的大地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神灵的恩泽,阳光下的大地渐渐复苏,小草招摇,随风摇曳着,悬挂着露珠的叶片,清新而又明亮,显得苍翠欲滴。
太阳慢慢高升,离开了露珠的边缘,去向苍穹,从东到西,由南至北,渐渐明亮,渐渐高涨,扩音器里的铃声准时在操场响起,播放的是一首遥远年代的老民歌,歌名叫《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不知是出于有意,抑或是纯属无心,当这卷磁带播到结尾的高潮部分,便会自动地反跳,卡死在了最后那一段高音里头,歌曲一下陷入了简单的循环,响彻了整座校园,那个被记录在磁带里的女歌手,声情并茂地高唱着,“茉莉花呀,茉莉花~”
音调悠扬曲折,婉转而又高调,回荡在每一个熟睡的学生耳边,就像膀胱里的那股去了又来的夜尿,督促着他们起床洗漱和尿尿,别把肾憋坏了。
年轻轻轻就伤了肾,等到年老了,吃再多的肾宝片也是白扯。
保安室里,老刘头皱着老脸,翘着二郎腿,满脸幽怨地凝望着老王头放在窗台边的保温水杯,在心里头,第不知道多少遍,恶狠狠地唾骂这个没交代的老小子。
自打老了以后,他的脾气算是慢慢变好的了,要换是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估计就问候一下半夜搅黄他美梦的那家伙的母亲,然后拍拍屁股就不干了。
然而,岁月总是会沉淀人的心性,当老刘头被后勤主管打来的电话炸醒后,他昏昏沉沉地抓起电话,讷讷地应了一声,就屁颠屁颠地赶回来顶老王头的位置了。
这个老小子也真是够了,明明都是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怎么还不能成熟一点,像个男人一样。
一片白色的花瓣悠悠地落在了窗台的保温杯上,扩音器里的歌声随之停了下来,广袤无垠的天空大放着安静的晴光,这天这地,仿佛在蓦然之间安静了下来,就像一盏温热的清茶,老刘头定定望着那片柔软的白色,心里默默地想。
然后,他抬眼望着玻璃窗外的绿树,绰绰的树影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湿漉漉的少年,赤着脚走过铺满落叶与花瓣的水泥地,顶着满头的雨水,朝着校门口走来,步履蹒跚,像个烂醉的酒鬼,又像个远游的诗人。
老刘头认识这个少年,高二年级的李沐,马上就要高三了,平时跟老王头来往甚密,疑似官商勾结的不良少年。
凉爽的晨风轻轻地吹过,老刘头定了定神,没有说话,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他应该要询问这个少年跑哪去了,怎么会搞成这副鬼样子的。
但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用眼神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就打开了大门,放了少年进去了。
少年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微微颤了一下,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种倦意,似乎因为一夜没睡,那股被黑夜尘封的疲惫渐渐便被温暖的阳光解开,一下涌上了心头,下意识地,老刘头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打了个呵欠。
歌儿放完了,有点累,也有点太过无聊了。
这时候,他莫名地希望老王头能够出现在他的身边,跟他唠嗑上一阵子,说说这时的天晴,说说那时的暮雨,扯东扯西,总好过一个人无聊地闲着。
不知不觉,曾经的年华就如那流动在溪水上的碎花,徐徐远逝,再也不见踪影了,不知不觉,不远马路上,过往的车辆慢慢就多了起来,不知不觉,大家都老了。
老刘头拿起了咕咕作响的电热水壶,给自己泡了杯茶,对着往来上班的教师和职工们笑笑,试着独自去迎接新的一天。
他在想,下一次逮住老王头,一定要让他陪自己喝一下午的茶,谈一下午的心。
还有,扯完这辈子所剩无多的犊子。
....
老邢点燃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揉了揉太阳穴,立定在临时搭建的大帐外,远远地望着武装人员们的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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