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皆传,天上文曲星功,地上谪仙人降。
这是大事件,亭里的人纷纷走到亭边,举头望去,偶滴个苍天哪,但见北斗第四星果然又动了一动。
“动”,只是视觉错感,是那颗遥远的星星的亮度陡然间大了一倍甚至数倍,时间很短,很难察觉。
妙的是,今晚的文曲星(北斗四,天权)非止“动”了一次。第一次是某人偶尔观之,第二次则是集体夜观天象。
机缘巧合之下,坐实了文曲星动这个事实。于是乎,在场之人望向李惟的目光变得益发复杂起来,惊愕,嫉妒,尊敬,崇拜,不一而足。
李惟也是很无奈,什么文曲星动?是被彗星撞击产生的大爆炸吧,怎么就牵扯到自己身上了呢?不懂科学真可怕呀,那一道道炽热的目光,实在叫人吃不消。
他不知道的是,像《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样的词出现在这个时空,会造成怎样的冲击?就好像小升初的语文试卷出现了一篇高考满分作文。此时盛行的花间词派多有绮丽奢靡之风,遇上了豪放词派的扛鼎之作,怎可相提并论?或者说,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槐树下那女子。
只见那女子似乎是无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出了树荫遮掩,露出了面容。
灯光映衬下,她五官柔和,肤白胜雪,如凝脂般晶莹光泽;眉毛纤细如月牙,眸若星子,更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她面貌算不上精雕细琢,但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且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李惟心底呻吟一声,世上居然有两个如此肖似之人,他忍不住想:莫非她亦是穿越客。
但显然不是。
她眉心微蹙,似有困惑着什么,只是淡淡的望了他一眼,眼神中并无异样之色。
稍顷,她又走回原处,那里放着绣墩。她缓缓坐下,从侍女那接过琵琶,玉葱般的手指划过琴弦,发出“铮铮”声响。
试了两个音后,一连串的乐声响起,如清泉流水叮咚汩汩。
白乐天在《琵琶行》中这般写:“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
这女子只静静的坐着,身子不动,只有手指不停拨弄着琴弦,婉转优美。
歌声响起,与琴声浑然一体。
那歌声,时而婉转动人,如山涧中的潺潺流水;时而激情澎湃,如大海的滚滚浪花;时而忧郁悲伤,如月下人儿望月伤悲,看花坠泪。
这才是《水调歌头》应有的音乐意境,李惟的琴技与之一比便是渣渣啊。而且,这女子似乎改动了几处音节,使得琵琶声与歌声完美契合。
她的歌声空灵如天籁,浅吟低唱,不疾不徐,恰恰谙符了词中意境。
她的弹唱与李惟的弹唱分明有不同之处,但营造的意境却是极其相似的,像是男女声二重唱。
对了,就是这样的。李惟心中震撼不已,这声音比那世的天后亦不逊色,加上琵琶伴奏,简直绝了,完美体现,无可挑剔。
这才是音乐天才啊,歌词听了一遍就能准确无误地诵唱,且能根据词中意境对固有的乐曲作幅度不大却完美契合的微调。
所谓“既去而余音绕梁欐,三日不绝”,这便是了。
美妙的事物总是倏忽而逝,一曲终罢,奇怪的是,亭子内外的听者虽然尽数沉醉其间,却没有一人喝采鼓掌,只微微一揖。
或许,谁也不愿去破坏这般唯美意境吧。
那女子将琵琶交与侍女,盈盈一福,又低声和侍女说了什么。
“我家娘子说,李爱莲果然名不虚传,此词当为咏月第一词。天上文曲星,人间李爱莲。”侍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在这静谧的夜间分外清楚。
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影,亭内外之人神色各异,更多的是折服与倾慕。
李惟慢慢走出亭子,忍着不去多看,瞥见周聪神情古怪,便间:“你认识这位娘子吗?”
周聪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期期说道:“是周留守的大女儿,唤作周蓁蓁。”
他居然还真认识,且知道那女子的姓名?李惟不由多看了周聪一眼,若有所思。
周蓁蓁啊,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周留守的女儿?等等,周宗的大女儿?周娥皇?
他下意识地去看李莲峰,对方正望着周蓁蓁的背影,痴痴怔怔。
李惟无来由地有些不舒服,亦有些困惑:历史的轨迹仍一般无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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