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先前那一楼台子上有一蒙着面纱的曼妙女子琵琶弹唱《太常引》,惹得满堂喝彩,李惟便觉那身形那声音似曾相识,一时间倒没与黄昏西山初识的蒹葭联系到一起。
是以,当那女子进得屋来,似是室内亮了一亮,那双星子般的眸子如秋波淌水,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大大方方,丝毫未有低下妩媚之色,见者便记起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来,恰好作者在座,真是应景。
烟花场的女子,莫不是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大多是自幼便严厉培训出来的,察颜观色是必备的技能……是以,纵然这蒹葭再如何给人纯净的感觉,只怕也是没谁是当了真的。
可,李惟却是信这女子当真是洁身自好的。无他,直觉尔。能纯如出水芙蓉,委实难得。或正因了这份欣赏,当那双星眸与他的目光一碰即过时,他居然很不争气的心跳似漏了一拍……
话说黄昏时初见,许是天色之故,且不好仔细端详,只觉此女甚是貌美,并未有过多的感触,先前她登台弹唱,也是蒙了面纱,神秘感十足哪。但此刻一见,面纱褪去,始识庐山真面目,却是真真惊艳了他。
说起来,他也算是认识美女的,常依依之率真、杜静姝之温婉,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依他的审美,俱是打得八十分的,但这蒹葭至少能打八十五分。
蒹葭行过福礼,又行到李惟身前微微一福:“谢过李大郎,那阙《太常引》词曲皆是极好的。”
众人倒是听出这声道谢极为真诚,心思各异。
青楼者,娱客也。但这种上了档次的楼子自是勾栏瓦舍比不得的,里头的姑娘大多是自幼培训,非止是面容姣好,更精擅吹拉弹唱与琴棋书画,甚至不乏身具才学的“女公子”,色艺缺一不可。
要想博得头牌甚至花魁之名,单有好姿色自是不够的,在江南之地,“艺”倒是占了更大的比重。而这其中,能唱一阙精美词作,事半功倍也。
李惟那阙《太常引》,与时下“花间词派”迥然不同,尽得浪漫真味,且是新制词牌,这……仅西山文会而言,实在是一枝独秀、无有堪比的了。
这样子的词曲,不管放在哪个楼子由哪位姑娘唱,都必会声势大震。蒹葭这女子,心思着实敏锐,也够果决,居然“截”道相询,深语先下手为强之道啊。
此刻她当着众人再次道谢,倒让李惟稍有些许坐蜡。
偏生那张充许是饮的酒水多了些,大咧咧地说:“惟哥儿,你可是今日文会魁首,正可与蒹葭姑娘秉烛夜谈,怎还让人寻上门了?真真唐突佳人,不该不该,当罚三盅。”
是了,本次文会前三可与“绿波馆”头牌清倌共室相处,便是这蒹葭姑娘了。
李惟倒是忘了这一出,原本也没当回事儿,听张充这般一说,居然隐隐有些期待。
李惟尚且如此,更莫说其他人了。
这世所谓的青楼头牌清倌,美其名曰是卖艺不卖身的伎者,犹若后世的一线女星,吹捧者甚众,乃是万众瞩目的偶像。只是,“卖艺不卖身”?谈何容易,多是吸引恩客的招数,轻易难得的方是稀罕物。物以稀为贵,便是这个理。
饶是如此,青楼头牌至少在明面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蒹葭亦如是。
这蒹葭大约双十年华,乃是泰州府最为当红的花魁。其来历成谜,四年前一经“绿波馆”推出,便因色艺双绝而吸睛无数。次年,其通过选拔代表泰州去金陵参加花魁大会,虽未能摘得花魁,却也跻身前五,回到泰州更是轰动一时,声名无俩。
为求能成入幕之宾,有恩客开出了一千金的价码。只是,这蒹葭却是个清高孤傲的主儿,寻常人根本见不着她,更莫说伺奉恩客了。
奇妙的是,她愈是如此,身价反倒愈高,声名亦如是。
本次文会乃是由泰州长史、提学等官府大员发起,放出风去说是三甲者可与蒹葭共处,这等“奖励”却真真是搔中痒处,让一干才子墨客蠢蠢欲动。
当然,所谓“共处一室”,也只是喝喝茶聊聊天而已,别想太多。
而本次文会的三甲都在这间屋子,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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