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咸阳城之后,阿图将公孙凉的首绩交给了赵和,然后和他告辞。
“小贵人,如果需要,还请来寻我,我随时愿意为你效力。”阿图离开时恭敬地向赵和行礼,将额头贴在赵和的脚背之上,然后才转身离开。
赵和不知道昆仑奴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尊敬,路上他也曾经问过,但昆仑奴却没有给一个明确的回答。
将首绩挂在马脖子之上,赵和看着众人:“我先带首绩去祭祀王夫子,你们是随我一起去,还是我祭祀完了之后将首绩送过去?”
公孙凉的脑袋虽然没有他活着的时候那么值钱,但多少还能抵换一些功劳的。
“我们随你去吧。”不等别人回答,俞龙便说道。
他也要祭祀王夫子,只当是祭祀曾经指引过自己道路的那些人。哪怕那些人后来与他分道扬镳,但毕竟曾经是他尊敬的人。
他们挂着一颗脑袋在咸阳城中穿街过坊,却没有多少人觉得惊讶,毕竟这段时间来,咸阳城里乱得够可以,大家都没少看到失去身体的脑袋。
丰裕坊。
整个丰裕坊都失去了活力,自除夕之变来,丰裕坊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为此而丧命者不知凡几。
更重要的是,丰裕坊失去了王夫子。
王夫子在的时候,大家都尊敬他,但也就那样,不觉得有什么太过重要的,甚至还有些人暗中为他不愿升官离开丰裕坊而嘲笑他蠢。
但王夫子死了,所有人才意识到,那个为大家调解纠纷、为众人主持公道、为贫儿说文解字、为学子讲经授道的王夫子,对这座丰裕坊究竟有多重要。
有些人平时就显得很重要,当失去了之后,更加显得重要。
赵和直接来到牛屎巷最深处。
王夫子的家人这些时间都不在,清河县主按照赵和的建议,将她们都接离了咸阳城,所以他的后事一直是街坊邻居在操持。
赵和在王夫子家门前下马,拎着公孙凉的首绩,来到王夫子灵柩之前。
平衷这个黑心的棺材铺老板,将自己铺子里的镇店之宝取了来,这口阴沉木的棺材,有人开价十万钱,平衷都没有卖。
王夫子现在就静静躺在里面。
从王夫子被玄甲军杀害,到现在也只是过了两个黑夜两个白天罢了,赵和便觉得自己很想念他了。
他在跪拜之后,将公孙凉的首绩放在了灵前神案上。
起身,然后他听到了呜呜的哭声。
赵和侧过脸去,当发现哭者是王鹿鸣时,他第一反应是用黄裱纸将公孙凉的首绩挡好。
他不希望鹿鸣单纯的眼睛看到这么丑陋凶恶的东西。
“阿和哥哥,我爹爹睡着了,他们说爹爹不会再醒来了……”王鹿鸣穿着一身素服,呜咽着对赵和道。
“鹿鸣……”
赵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鹿鸣的话,小鹿鸣的每一声哭泣,都是拿刀在剜他的心。
这一刻,他只想着转身离开,不愿听、不敢听、不忍听。
不过他不能离开,若是他离开,小鹿鸣岂不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赵和走到王鹿鸣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自己这个动作,与王夫子生前摸小鹿鸣的头时如出一辙。
“夫子不在了,鹿鸣,但我还在。”犹豫了一下,赵和说道。
“阿和哥哥,我要爹爹!”小鹿鸣不懂这个,她只是哭着,希望爹爹能够起来,就象是一觉睡醒。
已经忍了许久的赵和,眼泪突然控制不住,从面颊上淌了下来。
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少年,而且是从铜宫中出来不过大半年、尚未彻底习惯市井情人情冷暖的少年。
“鹿鸣,不要伤心了,你父亲……他在看着你。”另一个声音响起。
两道剑眉首先映入眼中,清河县主眼睛也是微红,她过来揽住小鹿鸣,将她从赵和身边拉开。
“你骗我,清河姐姐骗我……”
“我没骗你,你父亲不是普通人,他是天上的星星,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陪你,陪我们。现在他回到了天上,白天时我们看不到他,但他可以看到我们,当晚上来的时候,我们只要一抬头,你看天上,那最亮的一颗,就是他在看着我们……我比你还小的时候,我爹爹也飞到了天上,他就一直看着我。每天晚上,只要我闭上眼,睡着觉,他就会在我耳边小声说话……”
赵和以手掩面,转身向着墙,许久许久。
当赵和离开的时候,原本因为伤心都有些迷糊的小鹿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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