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还是我的小师弟。”萧由平静地说了这句话,但说完之后,却忍不住抬起脸来,紧紧闭住眼睛。
好一会儿之后,萧由再看着赵和。
“这大半年时间里,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做得……还算不错。”他缓缓道:“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会为你这样一个小师弟,而压下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你能不能理解?”
“邓师曾和我说过,名与实和而不同,师兄弟只是名,师兄弟之情是实,萧大夫与我之间只有师兄弟之名而无师兄弟之实,我自然能够理解。”
萧由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建议,立刻去找陈殇,无论此前你与他关系如何,现在都要找到他,和他在一起。”萧由道。
赵和愣住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道:“陈殇与我,既无其名,又无其实,我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名可名,非恒名,无名,天地之始。”萧由一笑:“一切有名,皆自无名而始,一切有实,皆由无实而生。”
“萧大夫要我找他,总得有缘由吧?”
“因为你身上的麻烦还没有结束,这段时间,有人在通过衙署的档案调查你,那个人,应当是曾任铜宫令的温舒。”萧由眯起眼睛:“他一向打着法家之名,但我猜想不错的话,他只是法家的表,而和邓师一样名家的里,他应属名家离坚白派。无论是合同异还是离坚白,名字都擅于从无数细节之中发现线索与真相,他如果存了心要找你,只凭你是逃不掉的。”
赵和默然不语。
他心中隐约有一种身处旋涡中央的不祥之感,萧由强调温舒属于名家离坚白派,难道说自己身上还牵涉到那场持续了数百年的百家之争?
赵和在铜宫之中,听那些老人们说过百家之争,他知道那场百家之争在这片土地上掀起长达三百年的混战,最终是始皇帝扫清诸侯这才了结此事。
而现在,大秦朝局动荡,新的百家之争似乎又在酝酿。
“温舒如今是刺奸司司直,也就是为天子效力,能够与之抗衡者,唯有五辅,所以你必须去找陈殇,他背后有大将军,或许……还有别的惊喜。”
赵和点了点头。
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萧由挥了挥手,让他从后门离开。
陈殇随手在一个小贩那儿抓起一根糖葫芦串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那小贩在背后破口大骂,陈殇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回骂:“乃翁我在咸阳城各大酒楼里好酒好楼吃喝都不给钱,吃你一串糖葫芦是看得起你,还问乃翁要钱,信不信乃翁砸了你的担子?”
那小贩只能闭嘴,待陈殇走远之后继续骂他,旁边另一个小贩见此情形,嘿然一笑:“别骂了,他是咸阳四恶,当初更恶的事情都做过,吃你一串糖葫芦算什么,而且,你也休要以为大伙不知晓,你欠着他人情,若不是他,你如今还能在这摆摊子?”
小贩们的嘀咕陈殇没放在心上,他含着糖葫芦,挠着头,眉宇之间满是忧郁。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喜欢上那位清河县主了。
只不过清河县主乃是大秦宗室,就算当初他父亲未失爵,将那个关内侯的爵位传给他,他的身份想要匹配上也有些困难。更何况现在的他,除了声名狼籍之外,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象那些以前被他鄙视的人那样,想方设法去讨好清河县主,为其走狗鹰犬,看看能不能博得其欢心一笑了。
可是这也不容易,清河县主交待他的第一件事情就办砸了,不仅没把对方要的东西带回来,甚至还与谭渊发生了一场大战,险些让自己与兄弟们丢了性命。
好不容交了差,可第二件事情又是个麻烦,要去找寻赵吉与赵和——赵吉倒还好办,赵和那家伙油滑得紧,到哪里才能寻着他?
正想着,就看到自己家门口的台阶上,有个少年坐在那发呆。
陈殇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坐在台阶上的正是他刚才还在想到哪去找的赵和。
陈殇没有作声,小心翼翼贴墙而行,到了赵和身边猛扑过去,将赵和紧紧箍住:“总算逮着你了,小子,这回你跑不掉了!”
赵和一惊,猛然挣动,发现是陈殇这才缓下来:“你不是说不捉我么?”
“我可以不为大将军去捉你,可以不去为自己的功名富贵去捉你,但不能不为我喜欢的女人去捉你!小子,你老实点,别想再走了!”
赵和对这家伙有些无奈,也不知这厮是怎么养成这样的心性的。
“我不会走,我就是来找你的。”赵和说道。
陈殇没放手,仍然紧紧箍着他:“休想诳我,这种诳人的话语,我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不骗你,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明白,有人告诉我,温舒还在找我。”
听到温舒这个名字,陈殇满脑子的春心荡漾这才冷静下来,他停下手,皱着眉:“消息确实?”
“确实!”
陈殇顿时拉住他就走:“快走,这里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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