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贼头目的马脾气很温顺,但虎乳儿个头矮小,想要爬上去却很艰难,还是戚虎,伸手一拎,将他直接放在了马背鞍上。
“这些尸体?”向戚虎道了声谢,虎乳儿又问道。
“让它们在这,自然会有人来收拾,烈武帝驭天之后,这些官吏们越发懈怠了,离咸阳还不到四十里的地方,竟然有贼!”戚虎道。
“贼是官吏养的,便是烈武帝在时,也是如此。”李果冷然说道。
戚虎有些尴尬,然后大笑起来。
他知道李果对得到“烈武”这个谥号的先帝不满,因此没有辩论,而是指点起虎乳儿的骑术来。
虎乳儿虽然年少力弱,但极为聪明,他只是略微指点了几句,虎乳儿便骑得有模有样,这让戚虎甚是惊讶,对虎乳儿的态度更为和气。
从铜宫到咸阳,四十里地,如果用脚走,得走上大半天。但有了马,就不需要这么久了。
宽阔的驰道是用黄土夯成,虽然有些坑洼,但大体上还是很好走。驰道两边种着榆树、杨槐树和椿树,只不过这些树只有梢上还留有树叶,底下的叶子都被人捋走了。
“你知道为何这些树上树叶这么少么。”看到虎乳儿对这些树很感兴趣,陈殇问道。
“这些树,铜宫里也种了,所以我认得,它们的树叶都可以吃,如今连驰道两旁的树叶都被人捋了,距离咸阳不到四十里的地方有山贼,看来天下不太平。”
虎乳儿知道陈殇的问题是一个考验,他稍稍思索回答道,眼睛也紧紧盯着陈殇。
他不知道自己出了铜宫之后会是什么命运,所以尽己所能,想要抓住点东西。陈殇或许不可靠,却是目前他唯一能够倚仗的人。
“看来你在铜宫里没白过啊。”陈殇惊讶地说。
“我在铜宫之中,有一位老师,在铜宫中他是西边的怪物,但据说在外边,他很有名气。”
“哦?你不妨说来听听,让我看看是不是真如此。”陈殇好奇地说道。
“教我分辨各种树木的,是个胡子这么长的老先生,每日放风之时,别人忙着说话晒太阳,他忙着种菜种树。他说他叫蔡圃……”
“前任大司农蔡圃,农家之渠首,烈武帝三十四年时任大司农,烈武帝四十五年下铜宫狱,他竟然还活着。”俞龙吸了口气。
“他已经死了。”虎乳儿说道。
众人脸色也有些肃然。
“你们都知道他吗?”虎乳儿又问道。
“烈武帝好征伐,治世五十一年,年年征战,而民间无大饥馑,仰仗于此人。”俞龙盯着虎乳儿:“你学到了他几分本领?”
“我不知道。”虎乳儿回答。
众人于是都沉默了。
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而且关在铜宫之中,就算是跟着农家渠首听了些东西,可又能掌握几分?
他们再问虎乳儿铜宫中的事情,虎乳儿却不肯说了。
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这个孩子只是笑,仿佛除了笑,他不会有别的表情。
随着离咸阳越来越近,空荡荡的驰道上人马渐渐多了起来,虎乳儿兴奋地看着这些行人,别人无论在说什么,他都会仔细侧耳倾听。
然后他就看到了咸阳城。
巍峨的城墙象座大山,高耸的箭楼警惕地监视着四周,城墙之内房屋栉比鳞次,城门口处行人如梭……
别说是虎乳儿,就是自称咸阳四害的陈殇等人,每次远远看到这座天下雄城,都会心生壮怀。
他们从东南的永安门进入咸阳城,然后转向御道,但在御道前,却被拦下了。
因为新帝刚刚祭地回来,正经过御道。
新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前后足有十里,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新帝高坐于御车之上。
虎乳儿看到那美轮美奂的辇车华盖下,端坐的年轻人,目不移视,神情肃然。在他身边,一个大官为他驾车,那大官威仪非凡,顾盼自雄。
“大丈夫当如此!”戚虎盯着那顾盼自雄的大官说道。
“啧啧,我亦可为之!”俞龙也忍不住说。
李果紧紧盯着,手在微微颤抖,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去摘弓。
陈殇撇着嘴,望着那些铁甲武士:“虎贲军号称天下精锐,养在京城之中,和当年玄甲军一样,终究是养废了。”
他们的目光,不是在新帝身边的大官身上,就是在那些耀武扬威的虎贲军身上,唯有虎乳儿的目光,却停在了辇车上的新帝身上。
“他是新的皇帝,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可是为何他眉头紧锁,没有半点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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