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落西海,已是近黄昏。
姬夏跟着修禅人进了府邸,不过薛铭倒是没有进去,而是作揖与李仲道别,匆匆去了别处。
一位面生的知命修士来此访客,可是件稀罕事,薛铭嘴上客气,但转身就去了其他岛屿将此事上秉。
李仲心中了然,也不在意,他来此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府邸中院落屋舍错落有致,青石铺就的路面上,有一微醺的胡茬男子躺在地上,双目无神,手上握着一个葫芦,酒水撒了一地。
薛礼脸面有些挂不住,小跑上前,将男子扶起,道了声:“父亲,您可还记得先前为姐姐定下的亲事?”
薛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似是做了个好梦,他伸了个懒腰,也不去瞧一眼来访的客人,慵懒地说道:“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薛礼有些无奈,自来到这第七岛屿之后,父亲整日以酒洗面,再没了往日的风度。府邸空旷无人,平日里也没有宾客往来,母亲索性也就不管束父亲这般无为任性了。没想到今日李仲姬夏上门拜访,却是撞上了醉倒的薛成,倒是有些丢了薛家的颜面。
“小侄李仲,奉双亲之命,拜见薛伯伯。”
修禅人微微躬身行礼,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因为庭院里的狼藉而对中年人生出异样的心思。
薛成抬眼瞧了瞧来访的客人,见李仲面如春风,让人生不起厌烦之意,不由又多看了两眼,脸上的醉意也是消去了七八分。
“我与李兄百多年未有联络,想不到连他的孩子都这般大了。”薛成不顾形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拍去衣袍上的尘土,摇晃着身子笑道,“嘿嘿,进里屋坐会?”
“却之不恭。”
……
府邸大厅内,薛成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坐在最上边的主位上。薛礼忙着招待两位客人,奉茶添香之余,也不忘和李仲套个近乎。
“姐夫,你们可真是赶巧了,我与姐姐今日午时方才归家,还未用过晚膳。”
姬夏四下瞅了几眼,厅内陈设雅静,有火炉生香,袅袅青烟竟是有着催人入定的功效,不由对屋子的主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之前听薛礼谈起,似乎这一家子在薛家的地位尴尬,不然也不会将府邸置于大多是杂役奴仆居住的最外围。适才薛成醉醺醺的模样不似作假,也不知是志不得酬呢还是有其他烦心事。
“这位小兄弟是?”
薛成也注意到了跟在李仲身后的少年,姬夏虽在大渔村呆了三年,可这一分天生的贵气却依旧未能完全脱去。
李仲面上浮出淡淡笑意,介绍道:“这是小侄的师弟,随我一同自西而来。”
姬夏规规矩矩地起身行礼,言道:“修佛人姬夏,见过伯父。”
薛成颔首应是,没有多问什么,挥手让少年落座,而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谈起了远在西边的佛门。
“我在先人手札中读到过,与世间其他法门不同,佛之一道,不修肉身不修灵念,只修因果,聚万千信徒,取愿力,凝法身。薛某不才,想问贤侄一句,此法若是恶人得了去,岂不是害了一方百姓?”
李仲面色无波,淡然道:“法无正邪,人有善恶。”
“好一句法无正邪,人有善恶,那么依你之见,佛门之人,可有为恶者?”
此时的薛成正襟而坐,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引得青烟纷扰,化作字句,直指人心。
姬夏耳边似是有一尊小神佛在传音,一时间头脑晕眩,不禁扶了扶木椅的把手。
少年阅历不足,但好在自幼熟读各类文卷,晓得这是薛成在问道。
世间诸多法,皆有其道可循,因人而异,修同一法而道不同者比比皆是。姬夏不知这位薛成伯父自何处瞧见了一二佛门之事,可显然其言语间对于禅道有着颇多微辞。
蓝皮书中有言,大能贤者论道,天生异象,浮云流水因其言而作书,聆听者闻其言,如雷声轰隆在耳,畅梦其中,几日不能自醒。
显然,薛成修为不俗,但以这异象而言,还是与大能贤者差了不止千百倍。
姬夏修为浅薄,只觉得薛成身上似乎隐隐有着一股上位者的霸道,却不知这位偏安一隅之地的胡茬中年对于知命一境了解多少。
被流放到薛家的最外围岛屿上,想来应是很少参与家族决策才是,可为何薛成整日买醉,落魄之余却未能逐日消去这上位者的霸道呢?
有趣,有趣。
薛礼立在父亲身后,垂首不语,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李仲微微蹙眉,细细考究着薛成言语间的心思。他本想着,东海之祸患根源在于薛家与骨族的勾结,所以他借着双亲之名,先拜访了薛沐姑娘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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