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船桨划水的声音。
一叶小舟打芦苇丛中探出半个船身,船头昏暗的灯笼洒出如豆的微光。白老头放下船撸,站起身来冲公输孟启拱手作揖。
“神君在上,小老儿给您作揖呢。”
水面上笼着淡淡的雾气,如烟如尘,似散还聚。
借着月光,除去那一头白发,勉强能看见白老头模糊的身形。
白老头,可歌声总不可能是白老头吟唱的吧?
公输孟启正疑惑不解,一缕婉转清音飘出小舟,如珠玑碰弹入耳,轻叩耳蜗,在脑海里萦绕成声。若闭目凝神内视,似乎可看见玉色的文字。
听音成字,闻声如痴……
“不知陛下驾临,请恕民女身有不便,不能迎接陛下。”
“陛下。”
“啊。”
公输孟启楞了老半天,知道听见这一声呼唤才回过神来。“你既不便,那本王这就上船……”
“嗨!谁让你上船来者?”
轻声的呵斥怎阻止得了公输国君,权杖飞涨八尺支撑着他来了个撑杆跳,跳落船头。
小舟立即剧烈摇晃起来,白老头连忙抓起船撸来回摆动控制平衡。小舟随之飘向苇花深处,笼罩在雾气之中。
“风可以进,雨可以进,国君不可以进!难道陛下要恃强……”声音又高冷八度,一样的清脆,如鸣佩玉。
公输孟启微微迟疑,仍以权杖挑开船篷下垂着的青幔门帘。
船舱仅宽三尺,相当窄束。可船篷顶上竟挂着七颗夜明珠,似北斗七星,大的如鸡蛋,小的如鸽卵。颗颗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珠光,让舱中充满温馨光明。
一颗夜明珠能值一座城,七颗夜明珠可敌一个国。饶是公输孟启见多识广也是暗暗一惊。
再看那披衣半躺的美人儿,顿时觉得莫说七颗,七十七颗,七百七十七颗也是值得。
三尺船舱皆做卧榻,卧榻之上铺开白狐裘。
美人儿年近双十,身披浅绿薄罗纱衣,侧身半躺似已困倦慵懒,玉容清丽未施脂粉,仅以焦柳枝儿淡扫娥眉。额前的刘海随着柳眉优雅的弧线修剪成两弯对称的新月,弯弯的新月把鼻梁儿的立体感显现得恰如其分,连脸颊也多出几分月色的留白。
云鬓微乱垂下几缕青丝秀发,衬托得脸蛋儿更白,娇人儿更柔。明眸中虽含着薄嗔微怒瞪向孟浪的闯入者,眼底却深藏着挥不去的愁绪,在长长的睫毛尖上挑出淡淡寂寥。
皓齿紧咬,恨不得再骂是几句,抿抿朱唇未发声,直把梨涡恼得胭脂红。
应该是怕惊醒身旁熟睡的婴儿吧。
“这……本王,本王莽撞,确实不知船中竟有婴儿。”公输孟启连忙拱手致歉。
美人儿也不理会他,纤纤玉掌轻轻抚拍身前幼子。
白狐裘上粉妆玉琢的婴儿本睡得很香,或许是被公输孟启跳上船的震动惊吓到了,手儿脚儿一起动弹起来。在美人儿的抚慰,轻拍后又渐渐睡去。
公输孟启躬下身子压低声音,再次道歉:
“实在是对不住,吓到姑娘和小家伙呢。不知姑娘……”
美人儿调头横了她一眼,仍是不语。
白老头终于将小船儿摆平,气喘吁吁地回神君。
“她就是我外孙女儿,白涛。我就是来找她的。唉,老啦,就这两下累得不行……神君,小老儿打个盹……”
喘息片刻间就传来了呼噜声:
——呼——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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