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王昌龄一愣,脸色在法房略显昏暗的光线中显得阴晴不定,终归还是开口问道:“还有何事?”
谢直说道:“回禀少府,谢某要状告杨家杨龟寿,与其婢女小竹共谋盗窃我三人财物。”
一语出口,满室皆惊。
进门之后直接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小竹,这一次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杨龟寿更是破口大骂,“谢直,你放屁!你不是说那处废宅不是你谢家产业吗?再说了,那处废宅什么都没有,窃盗,有什么可窃盗的?”
谢直一指牛佑腰间的横刀。
“这柄横刀乃是请洛阳大匠出手亲制,耗费财货三十贯,俱有据可查。
昨天夜里,这柄宝刀,就被我表弟牛佑放置在了废宅之中。
你们要偷的,恐怕就是它吧?”
杨龟寿脸都绿了。
“谁知道你把横刀放到一处废宅之中?
你诬陷我!”
就连跪在地上的小竹也不明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哭诉:“三公子,小人冤枉,请三公子明察啊……”
谢直对他们理都不理,双眼紧盯王昌龄。
“少府容禀。
律疏有云,潜形取财为盗!
我等今日前去废宅取回宝刀的时候,杨氏婢女小竹正躲藏在废宅偏厅之中,听到我等声音,更是隐藏了行迹,距离宝刀不过一臂远近。
这样看来,岂不正是潜藏行迹只为取财,此不为盗,何为盗?”
谢直说完,直愣愣地看着王昌龄,心中笃定得很。
旁边的张主事,脸色一下就白了。
《唐律疏议》这本书乃是大唐律法体系中的刑法的总集,其形式除了律文的正条之外,还包括了“疏”和“问答”,简单来说,就是对唐朝律法的司法解释,法律效力也是杠杠的。
在《唐律疏议?盗贼律》的“窃盗”一条中,“疏”的第一句就是“诸窃盗人财,谓潜形隐面而取”,说白了,只要有“隐藏行迹”、“遮掩面目”这样的行为,就可以直接认定为偷东西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
即便谢直明知道小竹藏身废宅是为了躲避杨家的追捕,但是她“隐藏行迹”乃是既定事实,如果真的按照唐律的法律条文去卡,还真就说得通。
小竹给吓坏了,她真不明白好好的谢三郎怎么就突然翻了脸,努力地辩解道:“三少爷,我真没有偷东西……”
谢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没偷?你要不是为了盗窃牛家大朗的宝刀,何必跑到那处荒凉的废宅之中?堂堂杨公子又何必带着十多个家人为你造势?
哼,也就是我们兄弟去的赶巧,但凡晚了一步,你宝刀得手,再有杨公子配合,说什么抓捕逃奴,自然就可以将你和宝刀一同带回杨家。
到了那时候,即便我们知道是你偷走了宝刀,又苦于没有证据,岂不真让你们得了手?”
小竹听完真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张主事在旁边看得明白,谢直这番话,看似在训斥小竹,其实根本就是在往杨龟寿身上泼脏水,想到这里的张主事,忍不住又仔细看了谢直一眼,就你还好意思告人家诬告你,你这分明在诬告别人,最关键的,这种诬告还极为高明,小竹潜藏行迹是事实,谁都不能否认,九假一真之下,不是偷,也成了偷。
杨龟寿自然不干。
“谢直,你信口雌黄!
我带着家仆配合小竹偷刀!?笑话!
别说是一柄普通的横刀,就算是三十贯打造出来的宝刀,我杨家还能缺了么?
不过三十贯而已,我杨家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去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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