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孑然和萧逸尘伸手挡在眼前。
远光灯慌忙切换成近景灯,三辆车慌忙变向,不敢再直射三人。
车停下。
后面两辆车上,两个胖子慌忙下车,小跑到第一辆车门前,一个拉车门,一个伸手护在车门顶上,防止里面出来的人撞头。
一个有点消瘦,有些儒雅的中年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两个胖子一左一右,稍迟半步跟在中年人身后,大耳壮汉给司机派了跟烟,才跟了上来,走向萧逸尘三人。
刘树根不认识中年人,也不认识两个胖子,看着大耳壮汉直言道:“姚老板深夜跑来,是怕我刘树根跑了吗?”
大耳壮汉连忙摆手苦笑道:“刘老弟你说的哪里话,老哥我信不过你们夫……”
夫字出口,壮汉才惊觉失言,没出口的妻字化作一声叹息,脸色也从苦笑变成愧疚:
“不说了,树根兄弟,是老哥我对不起你!”
他快速转身,从车内提出个密码箱子,来到刘树根面前,打开密码箱。
箱子里一叠叠整整齐齐的钞票露了出来。
“这是迟到了四个月的进度款,老哥我一周转开,就连夜给你送来了。”
他重新合上密码箱,递给刘树根:
“是我的错,进度款是按时下来的,只是我摊子铺的太宽,私自挪用了,骗兄弟伙说没有发下来……”
“老哥也不敢奢求大家伙的谅解,多出来的十万,算我给兄弟们的补偿。”
大耳壮汉一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悲苦表情:
“但凡老哥我能想到其他办法,都不会干出这等失人心的事……”
“这不……”
他顺势反手,摆出引荐的手势,却是先指向大胖子,再到瘦胖子,再到中年人:“咱们四建的领导、碧城旅游地产的总监,甚至连咱们碧城胥总都知道了,亲自来批评教育我。”
儒雅中年人胥总顺势站了出来,弯腰就对刘树根深深鞠了一躬,神色愧疚道:
“树根兄弟,是我御下无方……”
刘树根冷冷笑着,他本想看他们继续演下去的,可越看越觉得恶心,打断道:
“胥总是吧?在我们这种人眼中,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鞠躬道歉,其实和我们吃不上饭没钱治病时的跪地祈求一样,都一文不值。
你知道为什么吗?
明明都是代表着真诚的恳求,你们只需要弯腰,而我们需要跪下。我们不买账了,你们就说我们没教养没素质,说这世道礼乐崩坏,你说可笑不可笑?”
刘树根没有去看胥总怒气滔天却不敢发作,涨成猪肝色的脸,他没有要打脸的意思。
他只是在用嘲讽的语气,陈述一些事实,讲一些自己体悟的道理。
刘树根看向姓姚的总包壮汉:
“这八十万,卖了自己一套房吧,姚老板?谁都知道进度款没下来,谁都知道你姚老板不容易,可工程是你散下来的,不找你要,弟兄伙还能找谁,能找到这两胖子吗?还是能找到胥总你?没理由啊,师出有名嘛!”
刘树根接过密码箱,打横平放,掀开,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的八十万,神情复杂:
“逸尘说我们被诸神囚禁着,还被下了种种禁制,本来就已经够凄惨了,可更凄惨的是,我们身在囚笼里,还要相互之间囚禁限制……
欠钱的大爷,居然还能让要账的债主卖房来填他的窟窿,这世道,我们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刘树根合上密码箱,抬起头,望着月亮,感慨道:
“每个人都把自己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却都找不到人去怨,到头来都在怨自己。
就是我刘树根,吃上油米饭后也会忘记曾经的饥饿,又怎么敢怨这越来越好的人间忘记了我们这群人呢?”
他掏出手机,给自己手下的工头打了个电话:
“晚些时候,带着兄弟伙,来工棚里把账结了,明天就是中秋了,回家过节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才道:“兄弟,一直没敢告诉你,所有的工钱,小月已经全部给我们结清了,是所有,包括这一个月来我们干的,还有剩下的这点尾活,全清了。”
那头再次沉默了好几秒,又道:
“别想不开,兄弟,老哥个粗人,没读过几学书,不过这几天刷抖麦听到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我们这群人更容易进步呢?我们一无所有,得到什么都是进步!
既然拿到了钱,如今又有了身份,买套房,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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