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酒杯?”
“沐清风。你这坛沐清风,少说二十年,还是盱眙水酿的,现在早就不产了。这坛酒至少价值十万钱,还有价无市。以你一个小小的中级教师,能藏的起这种酒。”
胡永一愣。
“我祖上有钱,珍藏的不行啊。”
杨继祖摇头道:“你的手掌中有老茧,比掌心和手指的茧都要厚,一看便是早年做农活留下的。一个做农活的家庭,怕是藏不起沐清风吧。”
胡永听了,好一会才抚掌大笑。
“好个皇太孙,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这时轮到杨继祖大吃一惊了,他脱口而出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这杨继祖不是旁人,正是杨佶。
当初杨佶被黄维扬送到北方,黄明远为了防止杨佶生乱,便把他带到安东。又不想把杨佶当个囚犯,所以暗地里派人监视,明面上让他了一个普通人。
杨佶也清楚有人监视他,因此一直在煤城生活,从未离开。
不过他以为监视他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毕竟他的身份特殊,一旦暴露出去,必然引起一番血雨腥风。
“旁人不知道,就我知道。”
胡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大业九年,突厥入境,某家曾在雁门远远地见过皇太孙一眼。虽然就一眼,可我这个人,记性好,见过的人,从来没有忘过。我来本溪的第一天,见到了你,便认出了你。
只是没想到我认出了你,你亦看穿了我。我不说,你亦不说。”
杨佶没想到有这种奇人,听了也是咋舌。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我看你这个人还行。”
胡永自斟自饮着说道:“上头发话了,解除对你的监控了,我们全部撤出。”
“解除监控?”
“对,解除监控,再也不会有人监视你了。”
杨佶听了,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怎么可能?”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命令是从拱卫亲军府提调厅发出的,署的是拱卫亲军府都督和南镇抚司使的名字,错不了。”
杨佶听得这话,神情有些发呆,还是不敢相信。
就这么被解除监控了?会不会是有人想利用自己?会不会是障眼法?······
杨佶想了无数种可能,却仍想不出头绪。
看杨佶的表情,胡永就知道他的想法。
于是胡永笑道:“不要管那么多。我能知道你的身份,或许别人也能知道。你的身份这么特殊,不会有人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解除对你的监控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圣天子下的命令。
你运气真好,到现在都能留得性命。”
杨佶听了,更是吃惊,却不敢相信,黄明远会这么好心。
杨佶问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不知道我的重要性?我若是被有些人得到,必然会引得天下大乱的。”
胡永听了,大笑了起来。
“你想太多了。二十年前,或许可能,可现在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老百姓怕是连前朝都忘了,谁还会在意一个前朝的皇太孙。”
杨佶听得心中大震,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的这场酒,喝的心事更重了。
到了二更天,此时已经下起了雪,杨佶踏着风雪,返回家中。
杨佶自来到安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刚开始的时候,他自矜身份,又担心受人要挟,不敢结婚。
直到安康五年,天下太平,他才在学堂的帮助下,娶了一个从关中逃难而来的孤女。
他的妻子,大字不识几个,甚至有些粗野,但却将家务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还给她生了一双儿女。
杨佶回到家中,已经喝的有些微醺了。
杨佶的妻子见状,立刻不高兴地说道:“你还知道回家啊?”
虽然说得不客气,但却是不停手,他很快便将丈夫身上的湿衣服脱下,然后又伺候丈夫上炕,端来饭食。
杨佶忽然一把抱住了妻子,眼中微红。
“从今天开始,我自由了,我们全家都自由了。”
妻子很快挣脱杨佶地怀抱,生气地说道:“发什么酒疯,孩子们都睡了,别吵到他们。”
杨佶却仍不罢休。
他拉着妻子的手,一遍遍地说着“自由了!”
眼中的泪却“哗哗”流了下来。
妻子见状,没在多说什么。她没有再挣扎,看着丈夫的样子,眼睛也红了。
杨佶今天或许是真喝多了,很快便睡下。
杨佶的妻子伺候好丈夫,便一个人去了厨房。
到了厨房,她从墙角处抠出了一个铭牌。她摩挲着铭牌,又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命令。
任务已经结束,立刻撤离。
可撤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是她嫁了十多年的丈夫,还有孩子。
当然,还有另一条选择,若是今天夜里子时不撤退,视作彻底脱离组织。往后,不会再有人管她。
或许这对别人是个解脱,可她从小被组织养大,她不想也不敢离开。
可回头望一眼酣睡的丈夫和子女,她还是一狠心,将铭牌投入到锅底。从今以后,再也没有“画眉鸟”,只有本溪杨继祖的妻子。
第二天一早,杨佶睁开眼,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妻子,他忽然将对方紧紧地抱紧。
大隋,大父,卫公,好好,帝位,复仇······
昨日之事,已不可追。
而以后,他会好好守护自己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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