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与沈氏近来也在为灾情烦恼,宗房就是土财主,靠着田地的出产吃饭,今年的收成显然是不行了,这是天灾,人人如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问题是眼下煜大老爷不在家,等他回来,得知家中有了这么大的亏损,即便不是儿子媳妇的责任,他也会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去的。但就算知道老父会这样做,赵璟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
他要烦恼的不但是自家的田地,还要打发人去帮族中受了灾又无力自救的人家,一般来说,是由沈氏上门去,送些钱粮,务必要让这些人家支撑过这一年。虽然这么做,会让自家的损失扩大,老父回家后必定会骂得更厉害,但赵璟还是觉得,这是身为宗房宗子应该做的,沈氏出身世家望族,幼承庭训,也非常赞成丈夫的做法。
赵琇知道赵璟的行为,心里很是赞赏,宗房大堂兄虽有一个不靠谱的祖父和一个不靠谱的父亲,但他本人的的确确称得上是大好人,对宗族也是尽心尽力的,只不过这心力尽得不是地方。
她劝赵璟夫妻:“族中所有人家都受灾了,只是有的轻些,有的重些,璟大哥给最惨的几家送了钱粮,帮他们支撑下去,那些稍微没那么惨、但也很惨的人家呢?若是他们向宗房求助,璟大哥也要送钱送粮吗?若是给他们送了,那比他们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的人家呢?璟大哥家里有多少钱粮,可以资助那么多族人?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璟大哥帮了一些人,那些没得到你家钱粮的族人,会不会心生怨言?”
赵璟听得目瞪口呆,但想想这两日族里的情形,他又忍不住黯然。赵琇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已经有族人看到他让妻子给那几户受灾惨重的人家送钱粮,也跑上门来讨要钱粮了,他推说一句对方家中受灾并不严重,那人话里话外就开始挤兑他,说他是在收买人心,并不是真心为族人着想。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氏看着丈夫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为什么而难过,就对赵琇道:“妹妹这话说得固然有理,可即便族中有人心生怨言,我们也没法子,总不能因为有人抱怨,就对受灾的族人袖手旁观吧?好歹我们家还有些银子,能帮人一把,就帮了吧。”
赵琇不赞成地道:“我们小二房也有家底,我也帮了受灾的族人,坦白说,就算给全宗族的人都发一份钱粮,我们家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没有这个道理。天灾人祸这种东西是说不准的,今年涝了,明年旱了,不定哪一年,又会出点事,影响地里的出产,难道次次都只能指望我们资助族人?今年开了头,以后再遇到天灾,你们宗房还拿不拿银子出来了?我们小二房呢?你们宗房能有多少家底,耐得住这样花费,我们小二房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呀?你们占个宗房的名头,资助族人还算名正言顺,但长此以往,是不是全族人都不用挣钱了,反正没饭吃了,指望宗房施舍就好了。我们小二房连宗房的名头都没有,情况更糟糕,直接压过了宗房,那时你们又如何自处呢?”
赵璟被她说得面色发白:“那……那可如何是好?”他不担心小二房会压过宗房,但赵琇说的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哪怕是在今年涝灾发生之前,族里不事生产,光指望从内三房或外六房打秋风来养活全家的族人,也不在少数。二房要面对的压力比宗房更大,昔年郡公爷的名头太响亮了,族人早就习惯了沾他老人家的光,就算他已经死了,老夫人张氏还在呢,遇事就指望二房出面,赵氏一族才会培养不出优秀的子弟接班。
沈氏倒是看出赵琇早就有了主意,连忙问计:“妹妹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快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赵琇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好法子?不过是个笨办法罢了。璟大哥也知道,我们家地里的情形如今有所好转了,临时加挖了沟渠,又有人定时巡视,就算水淹进了地里,也能及时补救,这就是人多势众的好处。我们全族人连主带仆,再把佃户雇工算上,也有几千人呢,如果能够联合起来,兴许族人地里那些受涝的庄稼还能补救。死活权当活马医吧,能救得多少是多少,如果救不到,那再由宗房出面,联合各房,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总能帮上那些受灾严重的族人忙的。倾全族之力,难道不比我们两房人单打独斗强?”
赵璟眼中一亮,可不是吗?倾全族之力,无论做什么都比他们两家势单力薄要强,况且这是整个宗族的力量,也不用担心日后遇事会掏光自家家底了,旁人也说不出闲话。
沈氏对这个建议也非常赞成,一时高兴:“爹不在家,我们用这法子他也拦不了……”话说出口才发现说错了话,忙闭了嘴,脸上发红。说公爹的坏话,不是一个好媳妇该做的。
虽然不该做,说的却也是实情。赵璟歉疚地看了一眼妻子,转头对赵琇道:“劳妹妹费心了,这原是我们宗房该做的事,却要你一个女孩儿开口,愚兄实在是惭愧。不过你放心,你这主意极好,不但应对这次灾情可用,日后族中事务,也可这般行事。久而久之,成了惯例,族人们相互友爱,彼此扶持,我们赵氏一族何愁没有再度振兴的那一天?!”
赵琇笑了笑,再度振兴?除去她祖父郡公爷的出现外,赵氏一族何尝真正振兴过?如果以后宗族真的能做到赵璟所说的,相互友爱,彼此扶持,恐怕赵氏一族才能做到真正的“振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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