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可以做桂花糕了么,只是这两样原本就有料,再加桂花有点过了,不如用糗饵,糗饵只是纯米糕吧,撒点桂花增色不少。”
说罢又看了云娘一眼:“云娘,让你家庖厨里的婆婆做糗饵吧,放些桂粒,这样整块糕都会喷香。”
云娘柔声笑了笑:“公子高看妾身了,能做糗饵的婆婆,哪会愿意进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
“宫贵宴享之物,全九原怕也就公子府上才有这样手巧的婆婆,不过听说牧月轩偶尔也会出些珍馐。”
“这样啊……我以为很常见呢,怪不得在市集上只瞧见些粔籹,粔籹的话……就是馓子,是拧了面炸的……”
将离说着朝远山眺目思索,他在后院里见到过人力石碾,平时的饮食中也有饼子,不如有空来钻研一下点心吧。
当个面点师傅,开个小卖铺,肯定会火的,呵。
微风吹动,将云娘身上的兰香拂了过来。
这次还夹带着些桂花的甜香,将离轻嗅一下,继续望着景,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
“真好看。”
云娘这会儿双手捧了杯,轻抿一口,顺着将离的目光望出去,眼角蕴着笑意,道:“今早日出时有晨雾呢,缭绕枫林,好生梦幻的。”
“梦幻?”将离听罢回看着她,“你们也说梦幻?”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幻者真而不惑,源自于心,随心而念,随梦所见,亦梦亦幻,亦幻……”
云娘停了停,轻瞥了将离一眼,微微启唇道:“……亦真。”
将离并没注意到云娘的眼神,只是琢磨着她的话点点头:
“是会这样,明明在做梦,做梦的人却发现不了,其实啊,我有时候做梦,在梦里是知道的,还跟自己说呢,说这是梦里,也做过二重梦。”
“二重梦?”
“就是在梦里做梦,醒来之后还是在梦里,偶尔也会有更多重的,层层嵌套,仿佛永远都醒不过来。
“想想其实有些可怕,有个电影——呃,不,有个传说,讲的就是进入别人的梦境盗梦的故事,很有意思,想不想听?”
“盗梦?”云娘笑了笑,“的确有趣,想听听呢。”
珠儿小鸡啄米连连点头,轻轻靠着云娘准备听些奇闻怪志。
宋桓也凑过来为将离斟上水,一脸“我准备好了,公子请快点开讲吧”的表情。
还有木云这家伙,原来一直坐在水榭屋顶上偷听,现在轻巧地落将下来,倚在将离身后的廊柱上,依然抱着剑,一脸孩子模样的严肃。
将离喝口水润了润嗓子:
“从前有个姓李的,我们先叫他小李,这个人会法术,可以钻到别人的脑子里。
“别怕,不是吃脑子,而是造梦,就是创造一个梦境,人们管这种人叫造梦师。
“而造梦师可不只他一个,这个行当里有很多高手,他们组团行动,分工明确。
“有的可以在梦里造房子,有的能变成别人的外貌,也有专门打架的,就像木云这样。
“这些高手受雇于人,那些雇主花大钱请他们去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像这种以接任务为日常的故事呢,就肯定会出现一次改变人生轨迹的意外,有次他们接了个活儿,雇主是个东瀛人……”
枫林边精致宅院的水榭中,所有人的视线都专注在这个叫作将离的公子身上。
而从他口中娓娓道出的那个传说,已经不再是它本来的样子,被添枝接叶地描绘成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
暮秋午后就这样云淡风轻地飘了过去……
九原市集中在两个时辰前车裂了三个闯宅杀人的恶匪和一个诬人的通钱邮人。
四颗被从身体上生生扯下的头颅和肢块儿,正被胡乱地堆在市集旗亭下的大簸箕里,几颗脑袋上的脸倒是瞧得清楚。
每个簸箕旁边都竖了罪牌,随意看了一块,上面写着:
樊犯诸,于九月丙子夜闯宅杀人,以律判车裂弃市,刑于九月戊寅,陈尸三日,至九月辛巳。
几个街仆推着小车运来黄土,和进地上已经淹成小池塘的血泊中。
他们的动作很熟练,这边铲铲那边捣捣,就已经把血迹清理得看不太明显了,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还浓郁着。
妇人拉过孩子捂着眼睛远远地绕开,男人们稍看一眼,低头不语。
有几个胆肥的上前瞧瞧,还认出两个头,指指点点,又摇摇头散掉了。
这些东西,会在这里摆上整整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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