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擦擦鼻子:“你这老头儿是不是存心耍我?前天没有茶,说是下人没攒够甘露水,用井水怕会糟蹋了茶香。
“昨天又没有茶,说细柴用完了,普通的不行,还得是云杉的,请问你这什么精贵的破草杆子茶要用云杉当柴烧?
“今天倒好,连破草杆子都没有,是不是不想跟我说那什么雀鹰?你可以直说嘛,我就省的天天跑来,你知道我现在出来一趟后面要跟多少人么……”
李恒揣着手坐在对面,舒展眉毛眯着眼睛听将离这一大通牢骚。
一面在心里痛快地回着嘴:这些个权贵,以为谁都要供他们吃好喝好,还想听故事,不折腾你几下,难解我心中不平。
一面又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老朽招待不周,还请九原君治罪。”
“哦哟,不敢不敢。”
将离也装模作样地郑重还礼:“先生日夜辛劳,为国铸器,还要为我烹茶,左右兼顾不来,怪不得秃了头。”
“唉……老朽一把年纪,对此事也甚感无奈,爱秃就秃吧,还可省些米水,但愿公子好命,可以茂发终身。”
将离叹了口气,真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骂他不动也酸他不得。
看来只能虚心请教了,于是拱手又作一揖,表情正经了许多。
“既然先生不肯指教,那我便来猜猜,先生且听我说得对不对。这雀鹰羽背灰褐,胸腹为白色,上面还有细条状的纹路。
“翼展大概不到一米,哦不,三尺,叫声尖锐,飞势迅猛,是猛禽,当为隼。”
李恒绷着脸:“嗯,公子有些见识,想是与那刺客的雀鹰见过了?”
“是,正是从工坊回城的路上。”
“要说这个牵机阁的雀鹰啊……”
李恒突然停住,笑着摇摇头:“公子想套老朽的话,嘿,老朽才不上当。”
“呵呵……被发现了么……”
李恒想到了什么,话锋陡转:“老朽听说了公子藏剑之事,九原人尽皆知啊。”
将离点头道:“是,先生以为如何?”
“常人道是藏剑戏弄,实为拖延保命,此法虽妙,却也只能抵挡一时。
“若那刺客被耗光了耐性,只怕是会豁出命来与公子玉碎。”
将离耸耸肩:“那也没办法,就算这个刺客作罢,以后还是会有其他刺客来接手她的任务。
“生命不息,杀戮不止嘛,除非釜底抽薪,把要我死的买家给灭咯,先生有何想法?”
李恒皱着眉头连连摆手:“公子打住,这种事千万不要扯上老朽,老朽虽老,却也还想多活几年,朝堂什么的,噫……”
“啧,还真是撇得快啊,你倒好,大不了告老辞官,可怜我命苦,穿越了都不能安心种田。”
“公子想种田可以啊,九原虽不比关中蜀地,但也有良田千亩,抬脚下地便可,又何须坐在这里强羡黔首?”
“你看你又来了,好好说话会死啊?”
“横竖都是一死,何不让自己痛快些?”
李恒一边与将离闲话瞎扯,一边还在竹简上圈圈画画。
此时在简上勾出一个名字,撇撇嘴道:
“这个阿山,又告假,谁不知道他婆姨快生了?一天到晚往家跑,倒像是他自个儿要生似的,嗯……扣俸……”
“人家也不容易,本来就拿不了几个钱,生孩子是大事,丈夫当然要陪在身边,谁家没个事儿,养孩子又费钱——”
“可老朽听说……倒是九原君给阿山他们加了活儿,还没付工钱。”
“嗯?”
将离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记起自己先前的确让几个做手柄的庐人帮忙做了些东西。
这会儿被李恒说起,忽而想到确实是没付工钱的。
“原来那人叫阿山么,嗨,我都忘了,他们现在在这里吗?我让宋桓去给钱。”
“不是说了告假么,那自是不在这里的。还有……工匠私造兵器,没有官府命书,老朽作为工师必须上报,便是要和工丞一并受罚,罚二甲。”
“这也要罚?”
将离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不是造器,只是改装,把现有的东西重新组合了一下。”
李恒皱眉盯着将离,像是在甄别他这话的真伪。
过了一会儿才拿乔着慢慢道:“那老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接着又捋捋稀疏的长须,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
“声言其东,其实击西,老朽似乎猜出几分,牵机阁的剑……怕是在那日田间遇刺之时,便已不在公子身上了?”
将离笑了笑,稍稍欠身道:“先生慧觉,还请先生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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