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所有忙碌的车间一样,工坊里充斥着工匠们高度专注的意念。
各自都在凝神面对手里的工作,才没有闲聊摸鱼的呢。
叮叮咣咣的打铁声只是偶尔响起,更多的还是打磨金属的刮擦声。
这里基本上全部采用铸造的方法来造兵器,因为效率太高。
刚刚由车队送来的铜矿,正在被工匠们敲凿成细小的碎块儿。
它们将与另一种灰黑色的锡矿按一定比例混合,送进坩埚熔炼。
制作这道工序的铺子正滚滚冒出黑烟,接着成了黄白色的烟,再过得一会儿又变成了青白色。
直到这烟彻底变成青色,说明里面的混合金属已经完全融化成汁,可以出埚了。
滚烫的铜水被灌进早早准备好的陶土模具中,冷却后将模具敲碎,如破茧般重生的合金,便有了初步的武器造型。
然后将这些雏形成批送去有砂轮的车间进行打磨、开刃,再刻上年份,还有各级主管与基层工匠的名字,这兵器的金属件便算是完成了。
最后安个剑柄,或装在长柄上,该装哪装哪,成为一把可以上战场的真正的武器。
观看这种铸造程序,尤其是像这样高度专业化的流水线精工作业,能给人带来一种很爽的体验。
百长一个没留神,将离就没影了。
急匆匆找到他的时候,这位九原君正背着手站在一个铺子边上,看人家敲陶范。
还时不时地问上两句。
“这个模子是做了很多吗?”或“也有个专门做陶模的地方吧?”,再或者“敲碎的陶会被回收吗?”
总之都是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公子,该走了。”百长轻声在将离身后提醒道。
将离回头看看他:“就好就好,稍等一下。”
然后弯下身,跟工匠小声嘀嘀咕咕,还跑到做手柄的庐人那里,把自己的佩剑拿给他们看,几人蹲在一起对着剑柄指指点点。
百长没办法,只能不做声地候在一旁,等公子尽兴了,才又领着他继续走。
走到兵工署外,这里是工师务公和休息的地方,也就是厂长办公室。
百长把将离引到房门口,便将他介绍与了从屋里出来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自己还要回到大门去值守。
少年向将离深作一揖,又看看他手上的伤,然后将他带进房中。
这是工师的儿子,叫李敢。
下了学就来工坊里帮忙,一般是搞搞文书,整理一下资料,跟在父亲后面做些记录。
屋子从外面看起来只是个简单的瓦顶房,单扇木门很小,需要低头进入。
外厅的窗户也不大,光照面积有限,所以刚进屋会觉得有些压抑。
屋内分里外两个厅,外厅地面铺了青砖,墙上挂有泛着冷光的兵器,剑、弩、戟、箭镞,看起来都是半成品。
地上堆了些将离叫不上名来的长柄兵器,顶部看起来像是尚未完工金属钝头,很可能是用来砸击的。
过得一扇木框拉门,里厅又豁然开朗,即使铺了地板,却也不用脱鞋。
这里是整个工坊的档案室,一个纵深很深的长厅,就像图书馆。
立着好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侧面开窗。
每扇窗都正对着一条书架间的通道,把这里照得敞亮。
架上堆满竹简,有用布袋装好的,也有直接裸着放的。
很多简上绑了细绳,绳子末端扎着写了字的木签,应该就是书签之类。
书架空隙的地方还塞了羊皮卷和宽木片,羊皮卷就是是设计图,木片上写得密密麻麻。
长厅尽头是一处会客的空间,有个灰发稀疏的老头儿正伏在案边看简,还在上面勾勾画画些什么。
手边的陶炉中噗噜噗噜煮了一壶可能是茶的东西,那味道清香浓郁,将离不太确定。
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喝茶,可也大都是像中药那样,直接用水煎煮。
被碾碎的枝条和芽叶都放在一起,煮出来的东西更像是菜汤。
过滤之后饮用,味道虽然苦涩,但喜欢的人也不少。
“父亲。”
李敢向老头儿行礼,那人头也不抬,虚着眼睛继续上下来回地看着竹简,可能是老花:“不是刚让你去校对数量,又回来作甚?”
“父亲,九原君来了。”
“九原君?”老头儿哼哼一声。
用小火夹往陶炉的炉膛里捣一捣:“小子休要胡说,他才不愿意来咱们这粗人呆的地方呢,闲着没事干呐?
“连新器验收都常常缺席,这些个公子王孙,尽会偷懒。”
李敢见父亲出言轻慢,而他口中所言之人就站在身边,见那人表情复杂,却好像是在忍笑。
刚想开口制止父亲,却被将离拦住了,而父亲好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九原君若是真的来了,你就跟他说,说工师李恒请他来喝茶,问他愿不愿意赏我个好,帮我去与小陛下说说,给工坊的工匠们涨些俸禄。
“昨日那阿山又来跟我扯他婆姨生娃的事,唉……我就告诉他,这又不是县令一个人说了算,还不是得看陛下的旨意?每年就这么三十石粮,涨什么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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