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牛羊蓄,想必职令大人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吧!目前牛羊蓄共圈养角羊两百三十六头,黑皮牛三百又七头,我辈大小仆役四十三人,奴役五十四人。圈养之所,也就是本蓄栏所在之地,位于良城郊东十五里处。”途平一边说一边带领旁山风正式进入牛羊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直道,由黄土混着些碎石铺就,石缝处枯草半映,两边栅栏横竖,草舍林立,牛羊相唤,而距离门口两三丈处,则有着几十位麻衣仆役,神情紧张,消瘦的站在那里。
要说这几十人给旁山风一种艰苦的感觉,那么分跪在这些人两侧的数十位垂头之人,就更显得惨了那么几分,用衣不蔽体,捉襟见肘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他们有男有女,从十三岁的稚嫩孩童到五十多岁的苍发老者,都颤栗不语,被这春日里柔情的南风吹得仓惶。
经途平介绍,肃立的几十人就是这个小小牛羊蓄的普通仆役,乃自由身,而跪在两侧的那些人,正是良邑近些年来作奸犯科的戴罪之人,属官奴之身。
旁山风陷入了吃惊当中,眼睛瞪的老大,嘴巴不由得张开,他能看的出,这些奴仆中的妇孺老弱定是被连带之人,正如自己一样,是罪人的家属。眼前的一切,不由得让旁山风眼眶酸涩起来,更是让他怔怔的想起了自己近一年的奴隶生活。
那时的他,才刚刚过了十四岁生日,正在欢喜父亲送的一柄梨花木剑,便遭遇父母双亡的噩难,随后即被秀云城黑甲卫士抓去黥纹为奴,过上了非人的奴隶生活。
整整一年,他都在一个叫绿杨的地方挖矿,每日仅有两餐,寒暑从无衣换,日夜饱受着皮鞭的凌辱,皮肉之苦他只能自己艰辛的挨着,但血泪的辛酸与绝望令他难以忍受。
然而他还活着,活着的理由无非两种,一是运气。一种是内心的不甘,他不想放弃生存的那一丝光芒,即使这光芒临近了黑暗。
原本,他以为会在这个绿杨矿场会一直待着,等到十八年奴役期满,或者稍有贡献再转作自由人,然而命运却改变了他的想法。
那是一个半月前的的事情,这一天阳光明媚,春风拂去了身上积累整个冬日的阴寒,也许是为了和春景柔美的暖意,他被矿场掌刑告知休息一日,这在他眼里,平日里阴骘无情的掌刑突然变得善良了。
这一日,旁山风坐在杨树下,晒着太阳,一晒就是整整的一日。
他让温暖的日光撒在指缝间,一阵阵刺目的光晕投入自己的眼睛,就像彩虹在指尖跳舞。
他无比的慵懒!
也许命运的颜色是多样的,白天旁山风独享了明媚与炫目,而晚上他却迎来了寒冷与黑暗,无比的寒冷与永久的黑暗。
祭剑!
他将于几日后,与几十个同样奴隶出身的人,以身祭剑。
神魂不守!
旁山风与其他奴隶一样,在最后的几日里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尽管每日餐饭由原来的两餐变成了三餐,住的地方也温暖而安全,但他的眼神无光,比作为奴隶一年中最黑暗寒冷的冬夜更加无光。
命运夺走了属于他最后的一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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