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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忆往事怀念老邻居 遇盗贼旅途生变故

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我的邻居老马了,只知道他去了上海,听说他儿子在上海办公司,而且在当地买了房子。一个外地人能够在上海买得起房子他儿子属于精英级的人物,很有出息,一个普通下岗工人能够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这是老马的造化,是上天对老马的眷恋,就凭这一点老马也应该是他们同龄人当中的幸运者。微信圈和互联网经常有人发帖,称老马这批人是空前绝后的一代,是正在慢慢老去的中国最勤奋的人,说他们出世就挨饿,长身体时营养不良,上学学不到知识、长大成人下放去农村、结婚生育只能生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碰到国企改革被下岗,等熬到退了休,退休工资比起公务员、事业单位的退休人员少一半都不止。可他们照样快活,照样把国家的利益、社会的发展挂在嘴上、念在心上,我实在是不理解他们这代人到底是革命的乐观主义呢还是传统的阿Q精神在作怪?按退休待遇评论现在的退休人员,公务员是大老婆生的、事业单位是小老婆生的、而企业人员就好比是烧火丫鬟生的。我,不是公务员,但也没有沦落到企业,学校属于中等,可我还是对公务员退休前的收入和退休后的待遇愤愤不平,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有老马他们那样的胸怀和度量。

每次下班回家,看到我家对门门上的灰尘一天比一天模糊,会不时地想起老马熟悉的身影,有几次我还误听到老马与张大姐在对面屋里说话的声音。我天天都热切盼望对面的大门何时洞开,老马手里提这几条鱼乐呵呵的从里面走出来,送鱼到我家给我女儿增强智力和营养。

我的女儿如愿考上了北大,给我们家今后提升一个阶层带来了希望。我希望我女儿今后能出国工作或是嫁到国外去,最好是美国、日本或欧洲,其次是加拿大、澳大利亚或东南亚。能到一个生活富足的地方去,到一个看得起大病的地方去。我这人和老马最大的不同就是对不公平待遇耿耿于怀,与老马他们相比,我也马马虎虎算得上是一个既得利益者,说实话,我在学校干后勤工作这一摊,没有体力活,也不需要像有的老师那样刻苦专研,唯一要动脑子的地方就是怎么不让我的领导找到我的工作茬子。后勤工作性质与各级领导打交道较多,这是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不要看我只是个搞后勤的,但我的职称提升比一线的教书人员来得快,工资也提的高。可我的心里还是不平衡,有的公务员能力还不如我、没有我工作努力,可他们拿得比我多,而且越是经济落后地区,这种收入上的差距越大。不光是钱拿的少,经济发达地区的教育、医疗和环境状况,落后地区也只能望其项背。中国有人论证:以后中国人都会聚集到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这些中心城市工作和生活,其他的城市和地方都将会慢慢衰落和荒芜。按此推理:世界上的人口以后都会聚集在纽约、东京和巴黎等国际大都市,其他国家都将会慢慢衰落和荒芜。我虽然不信这套鬼话,但我还是向往生活在国际大都市,但要看我女儿将来的发展。至于我自己,我想我生活在国际大都市是可以适应下来的,就像老马,一个家在农村、工作在县城、买了房在四线城市的一个退休老头,他都能够在中国赫赫有名的一线城市呆的下来。

老马去上海的前几个月每月会经常给我打电话,有时我也打给他,后来就变成了每月通话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去年国庆节过后,老马再也没来过电话,而我打他的也再也打不通,这个老马,难道到了花花世界逐渐把我这个老邻居给忘啦?可我还是没有忘掉你啊!

老马你现在到底怎么样呢?什么时候回来相聚一次?

我并不知晓老马已经不在上海了,去年秋天,他乘火车来到了贵州境内。老马离开上海本来的计划是要回一趟老家的,他的火车票买的就是到老家省城,再从省城转车到浔江。要不是老马在车上发生了变故,我与老马去年就应该再见面的。

老马那天从他儿子家出来,孤单一人赶到了上海火车站,到售票处一看,当天开往浔江的车已经没有了,但还有一趟路过老家省城开往贵阳的列车,从上海到省城约八百公里,列车运行十几个小时,老马舍不得坐卧铺,买了一张硬座上了车。车位还不错,靠窗口便于晚上打个盹,明天凌晨五点钟到站下车。

老马这次从上海出走和他当年从家乡去沿海的心情和性质完全不同,当年从国营企业买断工龄下岗是被迫的、被赶出去的,惶惶如丧家之犬;这次主动权在他老马手上,是老马选择要离开上海儿子家的。当年的老马身负家庭经济重担,做牛做马也得去做,因为家里人的吃穿用、还有儿子读书的钱都等着他在外面赚到了往回寄;现在他没有这些负担,赤条条一人闯天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与当年相比的劣势是,老马不再年轻了,不是当年身怀钳工技术的壮汉,而是一个退了休、而且把退休工资贡献出去了的老头。还有,当年坐车离开家乡时悲壮、茫然,这次他离开上海郁闷、凄楚。以前在外打工,只要想到老婆孩子心里就温暖、身上就来劲,多干点活多拿钱,寄给家里的每一分钱都寄托了老马对未来的向往、对家里人的祝福;可这次出走以后,老马只能默默地在心里面惦记家中亲人,家里人还会想念他老马吗?即使偶尔想起老马会不会还恨他入骨?

马元二十五岁与小张姑娘结婚成家,二十七岁那年老婆生子马凡,五十九岁添了小孙孙。与老婆孩子聚少离多,与儿子儿媳和孙子全家人到齐了在一起过的日子零零碎碎加起来还不到一年,然而,再次轮到老马一个人离家出走,而且这次是被家里人赶出家门的。老马愤愤不平,想着总有一天家里人能够理解他,说不定还得感激他,再把他请回来。

火车开动后,车窗外的灯光先是汇成一片光的海洋,接着是一片一片光辉灿烂的区域在车窗外闪过应接不暇,然后灯光变成了断断续续的闪烁,再到后来透过玻璃窗只能看到一点又一点的灯光好似汪洋大海中偶尔出现的孤岛。这是因为列车越来越远离经济发达地区,也是因为夜越来越深了。老马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想起了自己还没吃晚饭。硬座车厢有硬座车厢的长处,殷勤的服务人员不厌其烦地推着食品车一节车厢接着一节车厢不停的走动叫卖,那些没买到座位的,站在车厢走廊里倚着座椅一头打瞌睡的旅客不断地被叫醒让路,他们满嘴嘟嘟噜噜发泄不满。

上车前比较匆忙,老马没来得及带些食物上车,感觉到肚子饿了,老马决定多买些吃的,把明天的早饭和今天的晚餐一起完成,这样便于到站后及时转车。根据储存精品能量的原理和节约金钱的原则,老马从流动食品车买了一瓶低价酒和一袋花生米及几块面包。买来的这些东西老马把它们全都放在小茶桌上,他从肩膀上取下草绿色布袋挂到衣帽勾上,坐下后他的后脑勺能靠到布袋的下半部分,可以感觉得到里面的手机和钱包等重要物品,晚上睡觉打盹脑袋也能枕着布袋入睡,舒服又安全。老马将装油炸花生米的袋子撕了个口子,又将白酒酒瓶盖拧开,两排椅子围成的空间顿时弥漫出了一股香气,坐在老马旁边和斜对面的是两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她们在车子开动后一直闭眼养神睡觉,而对面是一个年轻女孩,她两耳插着耳塞,两眼旁若无人地盯着她手里手机的屏幕。附近的一圈人没有人对花生米和白酒感兴趣,老马可以安心地独自享用。

老马不慌不忙的嚼着花生米、喝着酒,不知不觉喝到了深夜。列车晚间运行,旅客下车的多、上车的少,走廊里空了,原先站着的人要不下了车、要不找到了座位坐下。老马对面的年轻女孩也下车了,一个身材细长、面容英俊的小伙子接替女孩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老马在车上见过这小伙,见过他老在车厢里从这头走到那头,看上去是在寻人或是寻空座位。这次小伙终于等到了一个靠窗的好座位,坐下之前,小伙子对老马投以一个微笑,他的长袖白衬衫袖子上的扣子和衣领上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脖子上还系了一条深红色领带。

老马猜想这个坐到他对面的小伙不是白领就是推销员。等到与小伙子聊起来之后,老马发现自己猜错了,小伙子原来是一家私营店主。小伙子介绍说,他开了一家电脑店,自己负责组装、调试还兼带维修,这趟来上海订购了十几台最新式的电脑,它们随车装入了行李车厢,与他一起去贵阳。

小伙子有事没事总爱找老马说话,搞得老马再也不好意思一人独自喝酒,但小伙子说,没事,你喝你的,我喝我的。小伙子说完从一只小箱子里拿出来几瓶可乐也放到小茶几上,随手打开一瓶学着老马那样一口一口地呷。老马说,酒被我搞脏了,吃点花生米吧。小伙子很优雅的摇摇头,微笑着告诉老马他从来不吃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在旅行的途中。小伙说完这话看到老马的脸色变得复杂,他马上以道歉的口吻乡老马解释说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吃不惯别人做的东西而已。为了打破这尴尬局面,老马提醒小伙子说这花生米不是自己做的,火车上的,尝一尝吧。小伙子笑道:大叔你真客气!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尝几颗了。小伙子抓了几颗花生米塞入口中,连赞味道不错,并且学着老马的口吻笑着说:大叔,我这可乐也不是自己做的,上车之前在超市买的,价格比车上的要便宜,买了好几瓶,请大叔喝一瓶。小伙说完,把他面前摆的几瓶可乐中的一瓶往前一推,示意老马将它喝了。自从见到这个比较养眼的小伙子之后,老马的心里比上车时舒服了一点,现在又看到小伙子不光是长得好而且有礼貌、又懂得怎样节约、还是一个又懂技术又会经营的年轻店主,老马心情大为舒畅,他喝酒喝得确实有些口渴、心里有些发烧,刚才忘了买矿泉水,见了小伙子推到跟前的可乐,说了声谢谢便打开瓶塞咕哝咕哝往嘴里灌,比喝起白酒来快多了。

随着列车的前进,两人消除了年龄隔阂、消除了戒备,边喝边聊,共享这愉快的旅途时光。

老马喝着喝着伏在小茶几上睡了,睡了睡了睁开眼又醒了。窗外的太阳老高了,阳光照射进车厢比昨晚昏暗的灯光亮堂多了。老马看到阳光的第一反应是糟了,已经坐过站了,他应当在快天亮时下车换乘,他忽的一下站起身,感觉到头有点晕,但管不了这么多了,必须赶快下车,此时列车恰好停了,老马本能地伸手去取衣帽钩上的布袋,一抓空空如也,扭头一看衣帽勾上光秃秃的,哪里还有他那个标志性的布袋!老马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扶住座椅的靠背才没有跌倒,他回过头来看一眼对面,昨晚那个小伙子不在了,现在坐在那的是一个更加年轻的男孩,眼角挂着眼屎,脸上还有黒污,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老马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动作。

昨天的两个老妇女还在坐在那,老马问她们说:“我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什么时候下的车?”

“你一睡他就走了。”

老马焦急地问:“你们看到他拿了我衣帽钩上的布袋吗?”

两位妇女,一位不说话,另一位不无同情地说:“没注意。他走的时候又过来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恶狠狠地盯着所有人看来看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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