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篇 九十
盛夏的黄镇,热难当。白天太阳炙烤着街道、马路、水泥楼房,人都躲在屋子里不外出。中午和下午街很少有人走动。只有到了太阳落山掌灯时,人们才开始四处走动。到了晚九、十点钟,喝过啤酒、吃过晚饭的人们或聚在某家依旧开着门的店门口聊天,或坐在自家的阳台或屋后的平台纳凉。
二十年前,朱雨深小时候,处于长三角洲边缘地带的此地有楼房的人家还很少。周边的几个镇的街也比较小。忙了一天的男女老少们,夏天的晚多是在自家老屋前的竹床躺着,纳凉到半夜。等温度下来,回屋一觉睡到天亮。
如今的镇及周边楼房变得多了,天气也变得热了。在外面纳凉到半夜,回屋还是热得睡不着,还要借助于电风扇或空调降温。有的人家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外面的风机就把热风散到空气中,让没有空调的人去吸收。
黄镇中学因与镇有一段距离,而且处于农田与树林的包围之中,夏天正是青纱帐起的时节,周围都是一片蓬勃的暗绿色,所以晚还是比较凉快的。田里、地里、树林里的小动物、昆早都活跃了起来,发出各种叫声、鸣唱声,还有树叶在风中彼此交错摩娑的声音。
朱雨深躺在教学楼与宿舍之间自己买的小竹床,眼睛看着满天繁星,聆听着这些声音,感到自己的身体已与大自然融入了一体了。星空犹如一个巨大的罩子把他罩在中央。他自己显得无比渺小而孤单。一阵凉风吹过。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有一丝恐惧的意味涌心头。
他连忙坐起来。对面的单身宿舍区一片漆黑,只有教职工宿舍楼那儿的几个窗户透出电视荧屏的绿光。远处的山底下也眨着点点灯光,只是已看不清山底下那些建筑物的轮廓。山仿佛已成了那些亮灯的人们的巨大的家。
等那些绿荧荧的光次第灭了时,夜就深了,气温也凉了下来。朱雨深回到宿舍里只需开着电风扇的微风就能入睡。此时,他平躺在竹床,却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晚,自己踏入水中时的情景。
那时的夏天傍晚。他总是去住所周边的水库里洗澡。那天因为有事耽搁了,等他去洗澡时,天已黑了,月亮已经挂在天空中。月光照亮了它周围边的天空,天空是亮黄的碎云点缀着月亮的一片灿烂的景象。他当时并没有注意星空,他只是一门心思想早点洗澡。当他跑到水库埂,脱下衣服,纵身往水中一跳。
在他身体已倾斜并收不住时,他看到了水面倒映的星空犹如万丈深渊,他的身体跳下去就如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入水的那一刹那。他恐惧极了。所以入水后,他赶忙游到岸边。扑腾几下就了岸。看着水中被自己搅碎的星空,他心有余悸,赶忙回到住所。此后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那里洗澡了。
暑假里,黄镇中学沉静的景象一如寒假时。谢五妹离朱雨深而去后,让他感到举目无亲。虽然生活的圈子里不乏同事、朋友之类的人,但没有亲人或可以引以为亲人的人。他和每一个人在一起都没有归宿感。夏天里的人们为了避暑,来往走动的也少了。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朱雨深因为忙着搞镇房子二楼装潢的事,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冲过澡后倒床就能很快地入睡。当房子的简单装修完工后,他看着粉白色的四壁,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在这个一个门面两层的房子里,他只放了一张床和一些日常用具,房子里显得比较空旷。
朱雨深觉得就这样的小房子已经够大的了,自己根本住不了。当初花光所有积蓄买下它,以及后来省吃俭用搞装修,现在一切都完工了,竟不知道是为谁而忙的。当天他便锁了门,逃跑似地回到了学校的住所。还是这个隔成两小间的单人宿舍紧凑,住着踏实。
他白天依旧是看书、写作,偶尔去镇买菜。只是到了晚,特别是独自在门口纳凉时,失落与孤独的感觉才猛然袭来,让他不知所措。静寂之中,他想到了谢五妹,那个唯一在短时间内可称为其女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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