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冷冷地照着他们。冷月无言。父子二人也一时无言。他们借着淡淡月光,互相看着,眼里都是泪花。平时二人相依为命,从未分开。此时,二人就要别离,而相见之期却是遥遥不可知。两人的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疼痛。
二人相互看了良久,林隐率先打破了沉默,毅然说道:“孩子,快走吧!”此时,狗儿已然说不出太多的话,只是叫道:“爹!”一声“爹”里,包含了太多的不舍与感激,脸上明显已带着哭容。
林隐把心一横,双手用力把狗儿往上一推,压低声音说道“孩子,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快走!”说完,转身就往山下跑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里。
狗儿想叫,没有叫出声来。他知道,自己这一叫,自己就走不成了。如此的话,那不是对不起自己的父亲了吗?他楞在原地,强忍着哭声,嘴唇已咬出了血。血流到嘴里,竟是一种带腥的甜味。
天,还是很黑,原来黎明只是要来而已。他借着月光,看见眼前宽阔的一片,似乎有草。他来不及细看,拔腿就往前跑去。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想先跑离这个地方。任狂风在耳边呼啸,由夏虫在耳畔争鸣,他必须鼓起一股劲往前跑,跑得越快越好,至于其他的,他已经无暇理会。
他喊着,跑着,拼命地喊,也拼命地跑,以此来驱除自己内心的恐恐惧。当然,这也是他对长久压抑心情的宣泄。
过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离家多远。他只知道,自己跑过了那空旷的草地,又越过了两个山头。他想,跑了这么远,应该不会再有恶鬼了吧?
当然,他还是有些疑问,不禁在心里暗道:“他们说的恶鬼为何没有出现?难道真是骗人的鬼话?唉,管他什么恶鬼,反正自己已经跑出来了。出来了,比什么都好!”
现在,他已经累得趴下,趴在一块平坦的青石板上,又开始想起留在村里的父亲,回忆起过去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当然,他还在想,村民们发现自己不在之后,会如何?会不会为难自己的父亲?不知不觉的,眼里又漱漱落下几行难过的泪。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竟和着无边的夜色睡着了。看来,他实在是太累了,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山间,一缕缕清风吹拂在狗儿熟睡的脸上,舒服得在睡梦中的他,也不禁露出了笑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阵强烈的白光射来,扫过他的脸,强蛮地刺入他的眼睛。他猛地惊醒过来,用手挡住刺眼的强光,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一座幽幽青山的半山腰中。
他抬头望去,一轮朝阳高挂在自己的身前,暖暖的,竟不似村里的太阳那般炽热。其实,太阳都是一样的,只是他身处的地方不一样罢了。太阳下,青山隐隐,而更远处的山,一座连着一座,看不太清,只能看见点点轮廓。
这时,他就在地上躺着,四肢舒展,什么也不想,尽情的沐浴山间的清风与身前的朝阳。耳里不时传来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歌唱声和山涧里流出的清泉击打石子的“咚咚”之声。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真是比自己的村子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躺了一会,他略有渴意,他现在很需要水的滋润。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爬了起来,循着水声,慢慢地找去。找了一会儿,一片青翠欲滴的长草拦在他的面前,那诱人的水声正是从这片草丛里面发出。他从旁边找来一枝树枝,分开眼前的长草。他只是轻轻地分开,能让自己通过就行。他没有用力把青草压趴下,因为他舍不得破坏眼前美好得如梦的一切,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些漂亮的青绿之色了。
走出茂盛的草林,眼前豁然一亮,一道银白色的瀑布从不远处的山间壁缝中喷泻而出,“哗哗”直下,宛如一条腾空的白练,看得狗儿两眼发直。
瀑布泻下之后,与山间的清泉会合交融,从山的那边缓缓流向狗儿这里。狗儿的身畔,是一汪碧绿的浅浅潭水。山泉流到这,溢满清潭,多出的,又向更远的地方流去,一路悠悠然然,唱着叮叮咚咚的歌,好不惬意。
狗儿盯着清潭,垂涎欲滴,迅速趴下身子,伏在潭口,用双手掬起一捧凉水。可是,当他捧起后,却没有马上喝下,只是呆呆地看着,过了良久,清水从指缝间悄悄流走他也没有在意。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就是村子里最需要的水,要是爹爹能喝上一口,三儿也能喝上一口,所有的村民都能喝上一口,那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他不禁又难过起来。良久之后,他才猛的又掬起一捧,贪婪的喝下。然后,一捧接着一捧,一口连着一口,直到他的肚子被水撑得鼓胀才停了下来。
他站起来,又盯着眼前的水看了起来,不时还带着一阵傻笑。他实在是太喜欢这漂亮的水了。良久之后,他想起要走了,但是一瞥之间发现自己的全身脏兮兮的,黑黝黝的。他需要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平常,他可没有得好好洗上一回。现在,竟然可以洗澡。他想起来,一切恍如隔世。
他一把放下身上的包袱,跳下那汪碧潭。潭水并不深,只能淹到狗儿的胸口。不过,这潭水却很凉。狗儿突然跳下,冷不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他用手使劲地搓了几下自己的身体。等渐渐适应潭中的温度后,他才开始快活地搓洗起来。
他确实很快活。自己出生以来,虽时有洗澡,但却远没有现在这般洗得舒服。而且,那时候的洗澡,虽是称为洗澡,其实是用湿毛巾随意擦一下身子,可没有太多的水可以给他挥霍。
就在他洗得不亦乐乎的的时候,一件滑溜溜的事物突然从他的腰间划过。接着,他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戳着他的背。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那东西越来越多。他不禁吓了一跳,低头看时,竟是数十条大大小小的鱼围在他的腰间,不停地嬉闹。这鱼竟然不怕人。他从不知道还有不怕人的鱼。这下一见,顿时目瞪口呆,不觉玩心大起,伸手便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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