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的于太破例没有继续那雅致的做派,舞姬们见到他阴郁的面孔,不容吩咐,顿作鸟兽散去。于太喜怒不形于色,她们也是极少看见这位主公把心事清楚地写在脸上。
让人看穿心事,于太是绝不愿意的,可萧天那道圣旨确实令他乱了方寸。太子之位仍然悬而未决,却将三位皇子同时封王,这萧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一直以为自己很熟悉萧天的禀性,所以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他的施政方针萧天从没有反对过。萧天将他视作肱骨之臣,但封王这么大的事,连只言片语都未曾与他商议,遭冷落的挫折感使他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于太召见了两位最重要的门生,御史令辛追和督察使马院。御史令是弹劾官员过错,督察使是查勘官员政绩,这是朝堂之上最重要的两个职权部门,官员的升迁贬谪尽在掌握之中。
辛追年约五旬之上,比于太也大了几岁,自愿拜于太为师。此举绝不是他为求高官阿谀奉承,而是敬重于太的名望。辛追敢于直言,其言词锋利处,连萧天也有几分惧怕,谓之“老刀新磨,依然霍霍”。
马院相反,不过年近三旬。以如此年轻身居要职,在于他的公正。其叔父居县尹之时,克扣赈灾之粮,马院查实后,毫无护短之举,将叔父革职查办。
这两人皆是正直大臣,于太选门生的要求极严,无才无能者,溜须拍马者一概拒之。成大事业者,掌握的是人才。
分宾主落座后,于太开门见山问道:“皇上封王之举,两位有何高见?”
辛追正色道:“学生认为不妥。”
于太轻轻端起几上的茶杯,小抿一口,没有答话,他知道辛追是个急性子。果然,辛追接着道:“国一日不立储君,日后必生大乱。学生观二皇子温德贤良,文韬武略皆胜人一筹,虽与老师有宗亲之情,学生仍是举贤不避亲。”
于太问道:“那三皇子呢?”
辛追答道:“学生与三皇子交往不多,只是听闻他读书成痴,恬静无为。一个这样的人,岂能为一国之君。”
于太故意叹息道:“皇上圣旨已下,显然还未确定人选,做臣子的不便干涉皇上家事。”
辛追急红了眼道:“这岂是家事?太子关系到国运。如今其他三国虎视眈眈,学生明早必奏明皇上,恳请早日选立太子。”
沉默的马院这时插言道:“辛兄千万不可。”
辛追瞥了马院一眼,不屑地道:“马兄若是害怕顶撞皇上,丢了这顶乌纱帽。我却不怕,大不了这把老骨头扔在那宫殿之上。”
马院清楚辛追的脾气,笑着道:“辛兄何必如此。皇上分封三位皇子,态度未明,显然是准备继续考察三位皇子。我等冒然替皇上决断,实乃不智之举。”
辛追哼了一声:“为臣子者,理应为皇上分担忧愁,我可不像马兄那样懂得明哲保身。”
“我们何苦争论呢?”马院向于太一欠身,“老师是何看法?”
于太一直冷眼旁观,闻言淡淡道:“辛大人热血耿直,马大人沉稳冷静。有句话老夫必须向两位明言,老夫绝对尊重皇上的意见。好了,两位请回吧。”
送走两人后,于忠进来,不解地问:“老爷,你为何将他两人唤来?”
于太微微一笑,“老夫想听听朝臣们对封王之事的看法。这两人虽是老夫的得意门生,却不是老夫的心腹。辛追冲动,他是主张马上立太子的,而马院稳重,他猜到了皇上的心思,缓立太子。这两个人代表的肯定是朝廷中的两种观点。你说说,立太子对我们有利呢,还是缓立太子对我们有利?”
“这还用说,肯定是立太子对我们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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