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绵呼赤的狠辣震惊全场,舍生忘死四字道来容易可要想行如所言其中之难绝非三言两语能够道来,但偏偏此刻尔绵呼赤做到了,他这一刀若是真的劈下即便张景宗有三头六臂也必将命丧当场,而一旦张景宗身死那么他与贺六浑所定下的里应外合之计也将顷刻瓦解。
眼下两人尽在咫尺,张景宗眼皮巨跳,他甚至能从对方那冰冷的眸子中望见自己的面庞。
张景宗明白此刻生死成败皆系于一线之间,自己胜了不但能解马场之围同时也能令身后那一众镇兵对自己顶礼膜拜,也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大脑变得格外清晰,一直未有动弹的左臂也在此刻动了起来。
在众人惊异的神情中张景宗忽地半侧身形左臂向后挥舞间左掌狠狠击出,掌心在空气中扇出呼呼风声,力度之大令人乍舌,更为使人叹服的是这一掌并未如料想中那般击向尔绵呼赤,反倒是朝不但无一丝愤怒反倒愈加羞愧。
“啊须卜鹿姑你你别说了你的伤”
“老子要你管!你这个该死的懦夫,老子信错你了!现在明明有机会给兄弟们报仇你却坐在这里像个娘们般哭哭啼啼!现在你明明可以去剁下那些该死的柔然人脑袋,却在这里在这里假惺惺!
咳咳咳”
库狄云伸在半空想要帮须卜鹿姑摁住伤口的手如触电般缩了回来,对方这一番话像个耳光狠狠抽在了他已是留有一道显眼伤口的面庞上,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切言语在此刻都是那样苍白。他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为一种难言的决绝,半晌后他忽地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神采复来。
库狄云闻言一愣,眸光顺着话音出处探去,这熟悉的声音他并不陌生,果然,那是他唯一敬佩的汉人,监副苟南一!
在北地一个精通相马,养马之术的人无论出身何族都极为受人敬佩。
“什么?!苟大人,你说”
库狄云目光回转重新停留在那名汉族男子的身上,英气勃发的面庞,健朗的身材,手中血迹未干的长枪,这与曾经老迈的前任军主叱干良有天差地别之状,再望见那如星辰般正含赞许的眸光,意识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的库狄云不再犹豫,他略一躬身道:“队主库狄云狄云见过张军主!”
有监副苟南一作证想必对方便是新任军主无误,只是眼下形势厩涌去,而尽管如此尔绵呼力仍是极为不满。
自麾下百骑踏入马场已折十七人却迟迟未能冲破最后一道防线杀入马厩,如此战绩怎能令他安心?不同于柔然各族的百花齐放,他所在的尔绵氏实在是柔然大部中不被人看好,甚至常被人鄙夷的一支。
原因很简单,尔绵氏源出辽东鲜卑,柔然兴起后便前去依附成为其中一部,游牧于涿邪山一带。元魏太平真君十年,元魏分三路出击柔然,太武帝拓跋焘自领中路入涿邪山,无匹军势下该部渠帅尔绵他拔等率千余家投降元魏。
游牧小部依附强者本属天理,入魏者改姓绵氏而后发展也略去不提,但坏就坏在尔绵氏并未全数离开,剩余两百人因种种原因滞留草原。当时柔然虽摄元魏之威不敢擅杀,但却也未放其离去而是贬为奴婢直至尔绵呼力成年勇猛无双,深受当代可汗喜爱这才全族恢复部落之名,由尔绵呼力领族长。
此番进犯劫掠六镇边关,尔绵呼力自是憋着一口浊气想要于战场之上重拾尔绵氏威名,借
鲜血浇灌之下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仿佛来自亘古的杀神!
“这样的感觉就是豪情吗”
张景宗对于这个方才还想要置自己于死敌的柔然人没有半分同情,此刻倒是更关心在心中别样的感觉。
不过他也来不及细细体会了,剩余的七名柔然人到底也是久经战阵的士兵,很快便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纷纷重新抄起兵刃向着张景宗咆哮着冲了上去。这一次他们不会再有半点托大!他们要杀掉这个该死的,让自己感到极为不安的汉人!!!
骏马的嘶鸣声忽地响起让张景宗重新进入了战斗状态中,经过先前的一番搏杀他不仅历练了自己的心境,更是与这具身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昔日身为汉家望族时所修的武艺尽数容纳进了脑海之中,当下他也是应对迅速立时不敢有丝毫耽搁,在狠狠掷出手中长棍的同时向前扑了出去。
这位中年农夫的话语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库狄云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们不敢冒然行动,因为此刻不少镇户的目光中都显露出了意动之色,难道真要他们杀光在场所有的镇民吗?不,他们做不到!
这样的寂静无声令人感到恐怖。
尽管这名农夫说的并不完全正确,但毫无疑问却是打动了许多人的心,他们不想战斗,他们需要理由!!!
中年农夫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竟是在孤注一掷的吼声中渐渐成竹在胸起来,他感到自己就像是身处晋州城中的一名朝廷命官,一名能名垂青史的谋士,他的话语似乎带有无穷无尽的魔力,足以煽动同胞们对抗眼前的这些暴虐恶魔。
当然,还有一句话他一直藏于胸中并未宣之于众,那就是在他丢出长刀的那一刻心先恐后投入麾下。
原来在见到张景宗麾下士兵携带如此之多的战利品返回军镇后,这些难民哪儿能不知道劫掠自己的柔然人败给了谁,再加上有着张景宗的魏廷军职震慑难民们自然本着崇拜强者的想法早就琢磨着该如何投军报仇了,于是一时间应者云集,短短三天库狄云便招募了近四百民体格强状的难民。
一时实力激增的张景宗自是大喜过望,若照这么算来自己手下竟是已经扩充到了接近六百人之多,而且按这个势头下去还会有更多难民来投!
不过他也并未被这股喜悦所冲昏头脑盲目兴奋,冷静下来后张景宗明白自己目前最能依仗的还是以轻骑为主的风字营,这股子核心力量绝不能被稀释了!再加上出身四大部落的难民大多数都已被魏廷潜移默化,平日里擅长农耕疏于马匹长弓,于是他索性只挑选了二十名弓马娴熟之辈进入风字营,剩余三百五十人编为山字营,以步战为重,自己亲自兼任营主。
身为曾经的魏廷内侍校尉,操练步卒对张景宗而言自是得心应手,于是张景宗就这般一路行进操练一路收编难民,待到达怀荒镇外时他点齐人数连自己都不禁骇然,眼下风字营已达两百人,而山字营则足足有着四百二十人,至于随军前来的老弱妇孺更是有着千人之多!
不过转念一想至少对方也没表露恶意,言语中也没有丝毫不满,他便也不着急反倒是话锋一转问道:“刘大人过奖了,不知于景于大人现在何方,本将领兵归来理应拜见于大人。”
镇将于景,这才是自己捉摸不透应当真正忌惮的人啊,何况此番自己归来这位爷居然像是转了性般任吐奚力领兵出戍堡,这其中想来定是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由。
自得胜后张景宗一路便思索着于景对自己的态度,虽是态度友善令人挑不出毛病,可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正好自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拜会拜会这位镇将老爷。
即便对方真的有着什么阴谋,以自己目前的声望和实力在没撕破脸前应当是安全的。
这一次张景宗当真是问对了话,刘威将其询问收入耳底后微微颔首继而道:“此刻于大人正在戍堡中待客,虽是不便打扰,但我想那位大人应当也很想见一见张军主你,若是再无要事便随我前来。”
于景在戍堡中?这完全是废话嘛!
不过在待客这就很耐人寻味了,此间回想方才苟南一似乎也顺口提过一句,既然说是待客了那就绝不是白日宣淫,而在这个时间节点来到怀荒镇又想见见自己的,难不成是姓为汉姓,却不知早在魏晋之时吐奚一族便已改为汉姓古,而后更是跟随慕容建立大燕只是在没落后为掩人耳目这才又重改吐奚一姓。
他曾软磨硬泡过无数次想要从兄长手中讨来这精美玉佩,可兄长从未答应只是每每笑言待其化为一捧黄土时自会交予他。
吐奚力膝下无子,兄传弟本也合情合理可偏偏是一语成谶!
眼见玉佩落到兰府仆从手中他怎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会再有半点怀疑!这家传之物兄长可是看得比命还重!
吐奚卜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是在如此情形下得到这块玉佩,更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自己与兄长便已是天人相隔!
“好你个须卜鹿姑,匈奴野种!你好大的胆子!我要你整个山字营都给我兄长陪葬!”
短暂的悲恸后吐奚卜浑的目光陡然变得凄厉凶狠,更添无尽疯狂!
“走!聚兵!血债血偿!”
他将玉佩缓缓揣入怀中而后拾起战刀再未向四周投去一眼,径直走出兰府!这才又重改吐奚一姓。
他曾软磨硬泡过无数次想要从兄长手中讨来这精美玉佩,可兄长从未答应只是每每笑言待其化为一捧黄土时自会交予他。
吐奚力膝下无子,兄传弟本也合情合理可偏偏是一语成谶!
眼见玉佩落到兰府仆从手中他怎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会再有半点怀疑!这家传之物兄长可是看得比命还重!
吐奚卜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是在如此情形下得到这块玉佩,更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自己与兄长便已是天人相隔!
“好你个须卜鹿姑,匈奴野种!你好大的胆子!我要你整个山字营都给我兄长陪葬!”
短暂的悲恸后吐奚卜浑的目光陡然变得凄厉凶狠,更添无尽疯狂!
“走!聚兵!血债血偿!”
他将玉佩缓缓揣入怀中而后拾起战刀再未向四周投去一眼,径直走出兰府!
乱刀之下吐奚卜浑毙命当场,尸首血肉模糊似肉泥一滩,直至此时那名一直站在原地神色没有一丝波动的队主才后知后觉指挥麾下军士冲上前去,将没有毫无防备的叛卒们斩杀当场继而向追来的山字营主动丢下兵器缴械投降。
战斗很快便彻底结束,草草清点下镇军此役战死近两百,溃逃,投降者各有数十,校尉吐奚卜浑毙命,其余将校军官死伤大半。
而看似大胜的山字营也并不好受,近三百军士在此刻仅剩百余人,本就不多的军官也是在跟随须卜鹿姑的冲锋中折损数人,听此战损正接受着包扎的须卜鹿姑不由露出沉重神情。
如此战损加上对先前叛卒的肃清,这对山字营而言称得上是绝对的沉重打击,仅此一役要想恢复元气当真是不知需要多久!
好在自己等人终究是胜了,他再度拾起兵刃正皱眉思索着眼前降卒该如何处置却见不远处奔来一骑,凝神望去竟是本应镇守兵营安抚镇民的监副苟南一。
是那位权倾一方的王爷又或者说是
双方皆是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突兀遭遇之下只能仓促一战,然而柔然人成百上千在人数上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即便张景宗等人已是精神气大有好转可仍旧无法与之抗衡只能且战且退往魏境奔逃。
短暂交锋后张景宗麾下兵将已是折损过半,阿史那敦错也在乱军中不知所踪,而更令他倍感惊骇的是哪怕已是入了魏境可身后的柔然人依旧穷追不舍甚至一路上还有不少零星柔然散骑加入追击。
这样的情形让张景宗整个心都沉了下来,他清楚这意味着柔然人大举南下已是迫在眉睫。
而后他又是怎样巧妙脱逃,怎样带着残骑回到军镇已是无需多提,此刻几人将各处情况一对皆是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尽管赖以起家的风字营近乎全军覆没可营主库狄云却是留得了一条性命,眼下只是因脱力昏厥且正在接受医师包扎,同时虎贲校尉杜焕也并无大碍,一路上又与张景宗结下生死情谊眼下暂且无离开的意思,这对于缺兵少将的怀荒镇而言自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身为主心骨的张景宗与虎将的库狄云两人无碍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同时令张景宗感到欣喜的是他未曾想到坐镇怀荒的舅父张宁会毅然以雷霆手段清除了镇中几乎所有的隐藏威胁,再加上镇将于景定然不会再回怀荒,那这便意味着眼下留给他的是一个从头到尾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怀荒镇。
哪怕自己手中军力严重匮乏,可行事再无阻碍,他完全能够
他不敢再继续深思,只是觉得身后蓦然生出一股寒意,边镇二十余万军民,北地数百万百姓就这么被放弃了?就这么被作为交易品置换给了柔然人并任其劫掠而后再假意出兵重新收回失地,让懵懂无知却已遭荼毒的百姓感恩戴德?
这
纵然已是再无先前于洛阳为官时的政治天真,可此刻在触摸到那一抹的深沉黑暗时张宁仍是绝对难以呼吸。
“舅父,柔然人随时都会南下!既然朝廷的那几位大人物已是决定袖手旁观置六镇边关于不顾,置整个北地于不顾,那我等必须自救!
此番深入草原虽是侥幸脱生但侄儿也已是在机缘巧合下知晓那草原诸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若是所料不错,待阿那瓌举兵南下之时便是其后院起火之日!我等只需坚守军镇撑过月余时日就能待其退去!
嘿,到了那时便是我真正的机会!”
张景宗目光中满是兴奋,正如他所言待到柔然退去那时便是真正的六镇大乱之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显然是低估了六镇军民所受的剥削镇压,届时军镇叛乱立时便会让整个北地都陷入混乱,而那时便是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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