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飞吃的津津有味,不一刻,已经将饭菜全部吃完。
“这样难吃的菜你也能全都吃完?”风四娘忍不住问道。
“浪费粮食可耻,再说比树皮,草根可好吃太多了。”阿飞的童年一向艰苦,所以才有他如此坚韧的性子。
阿飞吃饱喝足后,这才说道:“那两位老人是这里除了天公子之外最厉害的人,苏燕说这里所有的女娃娃,都被他们两个欺负过。”
“就连雷雨的媳妇也是一样。”阿飞沉声道:“能让雷雨这样的人忍气吞声带上绿帽子,可见二人的武功确实很厉害。”
“我刚才”
风四娘将自己刚才的遭遇简短的向阿飞说了一遍。
阿飞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之后才道:“我去杀了他。”
“太晚了。”风四娘摇摇头,接着说道:“他现在一定跟姓龙的在一起,你一对二,恐怕没有胜算。”
“那就等他们分开的时候。”
“我这些天已将这院子前前后后都量过了。”阿飞的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
“可有什么发现?”风四娘赶紧询问,自己可是一点儿发现也没有。
阿飞缓缓出言道:“我总觉得这地方绝不止二十八间屋子,本该至少有三十间的,只可惜我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多出来的那两间屋子在哪里?”
风四娘则笑着说道:“这里的女孩子很多,女孩子的嘴总比较快些,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们呢?刚才可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阿飞闻言,立马就要起身出去。
“你去哪?”
风四娘一惊。
“去找苏燕问问。”阿飞回答道。
“你这个呆子!”风四娘自己都气笑了,自己简直是猪油蒙了心,竟然会怀疑阿飞,吃了飞醋来。
“你去问也问不出来的!”风四娘一把拉住了阿飞,苦笑道:“这些姑娘们的口风很紧,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们还不在意,但”
风四娘摇摇头,接着道:“但她们的口风越紧,越可证明她们必定有所隐瞒,证明这里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就算了。”阿飞重新坐下来,道:“我本来也不是个打听情报的人。”
对此风四娘深有感触。
就如刚才所见,但凡阿飞长袖善舞,也不至于把一屋子的女孩子全都打昏过去,万一真的能问出些什么呢?
风四娘无奈的笑了,对着阿飞道:“女娃娃问不出来,不妨明日去谈谈两个老家伙的底细。”
一夜过去。
断手的雷雨并没有敢来报复。
阿飞出门的时候风四娘特意跟在身边。
因为她现在简直不愿意有一刻钟阿飞不在自己的视线中。
二人走到前面的庭园中,才发现围墙很高,几乎有五六个人高,本来开着的那道角门,也已经关起,而且还上了锁。
门是谁锁起来的?为了什么?
在天公子眼中,这些人既已无异蝼蚁,纵然逃出去,只要用两根手指就能拈回来,为什么还要防范得如此严密?
或许是逍遥侯被阁主追杀重伤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
阿飞与风四娘对视一眼,眼中皆发现了对方蕴含着的的笑意。
老人不知何时又开始在八角亭中饮酒下棋了。
阿飞与风四娘慢慢的走过去,负手站在他们身旁,静静的瞧着。
老人专心于棋局,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有两个人走过来。
风吹木叶,流水呜咽,天地间一片安详静寂。
老人们的神情也是那么悠然自得。
但阿飞一走近他们身旁,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逼人的杀气,就仿佛走近了两柄出鞘的利剑似的。
神兵利器,必有剑气。
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视人命如草芥,身上也必定会带着种杀气!
阿飞隐隐感觉出,这两人一生中必已杀人无算!
风四娘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白,显然这样的杀气让她略微有些承受不来。
朱衣老人手里拈着个棋子,正沉吟未决。
绿袍老人左手支颊,右手举杯,慢慢的啜着杯中酒,看他的神情,棋力显然比那朱衣老人高出了许多。
这杯酒喝完了,朱衣老人的棋还未落子。
绿袍老者突然抬头瞧了瞧阿飞与风四娘,尤其是看到风四娘的时候,将手中的酒杯递过来,点了点石桌上一只形式奇古的酒壶。
这意思谁都不会不明白,他是要风四娘为他斟酒。
风四娘刚想要发作,便被阿飞轻轻一靠,送出了几步。
退出去这几步,风四娘顿时感到周围压力一松,她的腿脚竟然忍不住发软,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飞却代替风四娘拿起了酒壶。
风四娘的脸色略微一变。
可后来的事情,更让风四娘没有想到。
阿飞虽然持着酒壶,可酒却一滴都没有倒出来。
阿飞慢慢的将壶嘴对着酒杯。
他只要将酒壶再偏斜一分,酒就倾入杯中。
但他却偏偏再也一动不动。
绿袍老人的手也停顿在空中,等着。
阿飞不动,他也不动。
朱衣老人手里拈着棋子,突然也不动了。
这三人就仿佛突然都被魔法定住,被魔法夺去了生命,变成了死的玩偶。
地上的影子渐渐缩短,日已当中。
风四娘也不动了,她是看呆了。
可她心中不禁担忧其阿飞来,要知道阿飞面对的是怎样的两个怪物。
纵然阿飞的天赋再强,可他现在毕竟差了年纪,这两位老人这些岁月又不是白过的?
一个多时辰已过去了。
三个人都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每个人的手都稳如磐石。
地上的影子又渐渐由短而长。
日已偏西。
阿飞的手只要稍有颤抖,酒便倾出。
但三个时辰过去了,他的手还是磐石般动也不动。
绿袍老人的神情本来很安详,目中本来还带着一丝讥诮之意,但现在却已渐渐有了变化,变得有些惊异,有些不耐。
他自然不知道阿飞的苦处。
可这样的苦对于阿飞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甚至苦中作乐,乐在其中。
纵然现在手中的酒壶有千斤重,手臂由酸而麻,由麻而疼,疼得宛如被千万根针在刺着可谁也没有想到阿飞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虽然没有笑出声,可众人都能看到阿飞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样的场景阿飞早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他知道现在绝不能动。
他们全身虽然都没有任何动作,但却比用最锋利的刀剑搏斗还要险恶。
壶中的酒若流出,他的血只怕也要流出来。
这是一场内力、定力、体力,和忍耐的决斗。
这是一场绝对静止的决斗。
所以这也是一场空前未有的决斗。
这一场决斗虽险恶,却不激烈,虽紧张,却不精彩。
这一场决斗由上午开始,直到黄昏,已延续了将近五个时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走过来瞧一眼。
生活在这里的人,关心的只是自己,你无论在干什么,无论是死是活,都绝不会有人关心的。
当然风四娘除外,因为她关心阿飞。
风四娘已经变换了无数个姿势来观看这一场对决,她有无数次想要去打破这个已经持续了将近五个时辰的“决斗”,可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出手。
她也不想破坏掉阿飞主动发起的这一场决斗,她了解自己的男人,若她此刻出手,对于阿飞来说便如死亡一样痛苦。
所以风四娘心中再难受,再不忍,她也同样需要忍着。
这同样是属于她的一场战斗。
暮色四合。
大厅中已亮起了灯火,走廊上的宫纱灯笼也已被点燃。
灯光自远处照过来,照在绿袍老人的脸上。
他脸色苍白,眼角的肌肉已在轻微的跳动。
但他的手还是稳如磐石。
阿飞同样不曾气馁,虽然他早就已经到了极限,可阿飞一路走来遇见过了不知多少极限,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的笑意愈发的浓厚。
这两位跟他的父母可不一样,父母见到儿子受苦,纵然嘴里说的再凶狠,他们的心里早就软了一分,骂一句便软一分。
这一次是阿飞最痛快的,虽然他快要输了。
“嗤”
突如其来的一声终于了场面的寂静。
朱衣老人手里拈着棋子突然射出,“当”的一声,酒壶的壶嘴如被刀削,落下,跌碎。
酒涌出,注入酒杯。
酒杯已满,绿袍老人手缩回,慢慢的啜着杯中酒,再也没有瞧阿飞一眼。
阿飞慢慢的放下酒壶,风四娘赶紧上前搀扶,她能感觉到阿飞这只握剑的手,此刻不自觉的颤抖个不停。
慢慢的走出八角亭,走上曲桥,猛抬头,夜色苍茫,灯光已满院。
萧十一郎与风四娘站在桥头,凝注着远处的一盏纱灯,久久都未举步。
他从来也未发觉,灯光竟是如此柔和,如此亲切。
“生死之战。”阿飞闭上了眼睛,认真体悟这难能可贵的际遇,这次的收获可远远要超出跟萧十一郎的那一战。
阿飞现在自信自己面对萧大王到时候,也能够出剑了。
“能活着,毕竟不是件坏事。”
只有经历过死亡恐惧的人,才知道生命之可贵。
只有知道生命之可贵,才会更加努力的活下去,所以阿飞的剑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保护风四娘的性命,会变得更快,跟稳。
风四娘没有多说话,只是轻轻的为阿飞揉捏着手臂,力道恰到好处。
今天,几乎是他一生中最长的一天,但这一天并不是白过的。
风四娘也同样如此,她从来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在乎一个人。
“好累。”阿飞轻声道:“我现在只想要好好饱餐一顿,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行。”风四娘点了点阿飞的额头,下一刻沉声道:“以后不要瞎逞能,你只说我若死了你不独活,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死了我又如何?”
“好。”阿飞认真的点头道:“我答应你。”
门是虚掩着的。
有人来过,是谁?
阿飞缓缓的推开门。
看到桌上摆着五盘菜:蟹粉鱼唇、八宝辣酱、清炒鳝糊、豆苗虾腰、一大盘醉转弯拼油爆虾是下酒的,一只砂锅狮子头是汤。
今天在厨房当值的,是位苏州大司务。
远远比昨天的风四娘的手艺要诱人的多。
可阿飞却没有一点儿食欲,因为他看到了对面坐着一个人。
这人身上裹着绷带,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身边还跟着那一位穿着宫装的女主人。
这人是谁?
屋子里没有燃灯。
宫灯的光,从窗棂中照进来,使屋子里流动着一种散碎而朦胧的光影,他静静的坐在光影中,看来仿佛也变得很虚玄、很诡秘、很难以捉摸,几乎已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而像是个幽灵。
墙上,挂着幅画,画的是钟馗捉鬼图。他眼睛瞬也不瞬的盯在这幅画上,似已瞧得出神。
阿飞一走进来,心就沉了下去。他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一匹狼,已嗅出了灾祸的气息,而且灾祸已来到眼前,纵想避免,也已太迟了。
“有女主人,自然就有男主人。”那人坐在椅子上轻声道,可阿飞并没有询问,他已经先回答了,似乎知道阿飞与风四娘的疑惑。
阿飞可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男主人,这些天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可阿飞看着此人浑身上下的绷带,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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