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略定后,陆扬挨着墙,蜷缩着坐了下来,默默地想着些事情。
墙那头,那人已经撕完了腐肉,消停了下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出声问道:“诶,我说那谁那谁,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听到询问,陆扬想起前世看过的《肖申克的救赎》,便亦电影里“肖申克监狱”中所有犯人的回答一样,回道:“我是被冤枉进来的”。
“噗嗤”,那人笑道,“到了诏狱,哪个不是被冤枉进来的?!要是真是犯了什么事,证据确凿,送法司就得了,能犯得着上北镇抚司?”
“也是”,陆扬点点头,“老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那撕胸口腐肉的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其实,陆扬对他,倒是挺钦佩的。古代关云长刮骨疗毒,好歹也有华佗这种神医亲自操刀,还有马良陪着弈棋,分散注意力。这老头倒好,自己撕胸口腐肉不说,手里刀片都没有一把,徒手就来,倒也真下得去手啊!
听到陆扬的反问,那老头苦笑一声:“我怎么进来的?也是冤枉的呗”。
陆扬只好也苦笑一声,想来,是不会有什么真正的答案了。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暂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打听别人的事了。
就在牢房重归寂静,陆扬准备继续发呆的时候,那老头轻声感慨道:“老夫冤,大洪先生更冤,这大明朝的铮铮铁骨们,谁不冤?!魏忠贤这是要将我们大明朝的脊梁骨打断啊!”
“大洪先生”?!那不是杨涟的号嘛,这老头是个东林党?陆扬赶紧问道:“老丈是东林?”
“你听过大洪先生的号?”那人眉头一抬,讶异地望着陆扬。
“嗯,大洪先生,天下孰人不识?”陆扬敬重道,“而且,晚辈也常听蓼洲先生说起大洪先生的事迹”。
“蓼洲?周蓼洲?你是周顺昌的人?”
“嗯”,陆扬点头道,“蓼洲先生于我而言,亦师亦友,常于先生府上,得聆教诲,感念不已”。
“周蓼洲如今如何了?”那人关切道。
“先生尚好。不过,月余前,小子被逮捕时,苏松巡抚毛一鹭想落井下石,霸占我的园子,结果被蓼洲先生给痛殴了一顿,不知毛巡抚会不会记恨在心,伺机报复呢?”
“周蓼洲啊,周蓼洲,果然还是那副暴脾气”,老头爽朗地笑了起来。
“……”陆扬实在笑不出来,便杵在那,看着老头笑。
老头笑完,又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是个东林了?”
“算不上吧”,陆扬老老实实道,“小子,不过是仰慕蓼洲先生,时常跟他讨教些学问罢了”,这时,突然想起自己还认识一个东林党,便又道:“还有就是,跟牧斋先生,也有些往来”。
“钱牧斋?”老头问道。
“是”,陆扬点头。
“哼,别跟老夫提起那个吟风弄月的家伙”,语气间,老头对钱谦益似乎颇有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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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了,反正也是无事,两人谈天说地,从陆扬是如何受到周顺昌青睐,到阳明心学,再到程朱理学,然后到天下大势,他们无话不聊,倒也开怀。
“倒忘了请教老丈尊号?”摆了小半天龙门阵后,陆扬这才想起问问别人名字。
“老夫左光斗”,老头淡淡道。
“您是苍屿先生?”陆扬讶道,他倒没想到,眼前这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左光斗、左苍屿。左光斗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是著名东林党人,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乃“东林六君子”之一,他还曾提出过著名的治水“三因”与“十四议”。当然,他之所以出名,更大的原因是,他有个更出名的学生——史可法。
揭明身份后,两人又接着聊起来,今个儿,锦衣卫似乎没有提审陆扬或左光斗的意思,他们倒也乐得清静,聊了一整天,直到日落西山。不过,在这暗无天日的囚室里,白天、黑夜的,其实倒也没啥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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