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天行程,越过邳县北边的艾山后,陆扬一行,正式进入山东兖州,路上的荒凉、凄惨,田地荒芜,人丁稀少,让人唏嘘不已。而且,越往北,让人越感惊叹。
来到泗水附近,更令陆扬等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路边竟然有人刮人肉于道旁,如屠猪狗,令陆扬等感到毛骨悚然。鲍大柱忍不住,冲过去,抓住那屠者的衣襟,问道:“你这样杀人于途,不知道有王法吗?!”
那屠者神情木然道:“阖府皆是如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我屠刮的,乃是死尸腐肉,又不是我直接杀的人,王法,王法,我犯了哪条王法,《大明律》哪条哪款规定不让吃死人肉了?!”
“不是你杀的,那你也不能吃人啊!”鲍大柱怒道。
“我不食人,人将食我!”那屠者也怒了,“等我饿昏了过去,不片刻,便会被别人剖腹挖心,被人吃掉”。
“你……”黄霸天麾下那伙锦衣卫,好歹也是官差,他们都没吭声,鲍大柱一个平民,难道还真能管这摊子事,也只得忿忿松开了那屠者的衣襟,任其继续刮肉去了。闻着那腐肉散发的恶臭,鲍大柱差点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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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小半日,碰到一个老妇,只见她架了口锅,在那一边煮,一边哭。陆扬让鲍大柱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鲍大柱问道。
“呜呜,我大儿子、二儿子都死了。现在,连幼子也死了,只剩下了我这个老婆子,孤零零的,无依无靠”,老人家边抹着眼泪,边艰难地蹲下去,往锅的下面,添了点柴火,又拨弄了一下火苗。
鲍大柱见状,赶紧扶着她,帮她去拨了拨柴火,让火烧旺了起来。然后,又问:“您大儿子、二儿子,还有那幼子,是如何死的?”
“在山东,除了饿死,还有别的死法?!”老妇哭诉道。
鲍大柱有点懵了,说道:“您这锅里,闻着倒也挺香的,既然有东西吃,何至于将幼子饿死呢?”
老妇起身,将锅打开,翻了翻里面的东西,冷冷道:“锅里正是我那苦命的孩子”。
鲍大柱一眼瞥见,一个幼小的孩童,正在锅里,随着沸水的翻滚,而来回浮动着,顿时一阵恶寒,暴怒道:“再饿,你也不能杀子食肉呀?你这样做,还算是人吗?!”
老妇冷冷地看了鲍大柱一眼,道:“老妇不曾杀子,倒是先前有不少邻人,向我建议‘易子而食’,都被老妇我给拒绝了”。
“易子而食,至少是出于不忍,总好过你杀自己的亲生儿子”,鲍大柱顿时觉得“易子而食”都是一种比较文明的食人行为了。
“老妇说过,我这幼子是饿死的”,老妇眼睛里闪着浊泪,“只是,他既然已经死了,我若将他弃了,不出片刻,便会被别人从地里刨出来,给吃了。与其让别人给吃了,不如老妇自己拿来充腹算了”。
鲍大柱终于无言以对。哪怕是那些神情冷漠的锦衣卫,听到老妇的话,也感到有些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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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十来天路,终于来到济南府,大伙想着,济南府,毕竟是山东省府,乃山东巡抚衙门与山东布政使司的所在地,情况多少会好些吧。沿途看到的那些刀刮腐肉、锅烹小儿,甚至于抱着个人头吮吸脑髓,那些个恐怖景象,实在令人战栗。
来到济南府,上述那些恐怖画面,好歹没有再出现过了,看来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还是用力整治了一下的。不过,大街小巷,到处都粘贴着白莲教的黄纸神符,上面详细的宣讲着白莲教义。
白莲教,乃朝廷明文取缔的民间教派,如今在山东,泛滥至斯,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竟然似乎已经不闻不问,也是令人啧啧称奇。估计也是有心无力了吧。毕竟,饭都吃不饱,随时有可能会饿死,如果还被强行取缔其精神信仰的支柱,恐怕揭竿而起,近在眼前。而山东都指挥使司手下的各卫所,兵不满员,器械不修,真要是爆发战争,恐怕也是弹压乏力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济南府,到底还是省府”,黄霸天略感欣慰道,“你们看,这大街小巷,集市倒也热闹”。黄霸天也没怎么离开过南边,突然来到北地,一路上的情形,让他颇感不适,现下,终于从济南府,找到了一点安慰。
大伙纷纷点头,这还有点太平的景象。“公子,既然济南府还有吃的,作为省府,为何不大力赈灾呢?”
陆扬还没回复鲍大柱的提问,黄霸天便冷哼道:“你家公子自身难保,就别操心人家山东的事了。趁着有集市,赶紧买点东西,补充补充口袋里的干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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