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前身后各有两名褐衣打手,撸着袖子,当头一圆脸络腮胡此时正在大声怒斥着:“刘老汉,你可要明白了,契约、借据,一并在此,这上面白纸黑字,你赖的掉吗?走官府,咱们有证据,走手段,你又有什么凭仗?你可不要想着撑过去,早早交人领了借据,咱们这就两清。不然,明日就送你就上东山。”
刘老汉闻言,脸色愈发惨白,嘴唇颤动,似有话想说,却难以言语,身形恐惧颤栗,但仍不肯放松戒备,死死护住身后少女,不挪一步。
苗公此时看那少女,虽是一身破布衣衫,却胜在青春丽质,五官亦秀气端正,也有一番美丽,再看那少女神色惨淡,面容忧惧,紧紧抓住刘老汉,躲在其后。亦可知,大概是这锦衣公子当街逼债,要这老汉以女抵偿,老汉不肯,便有着如此一幕。
圆脸络腮胡的打手,看刘老汉并不言声,亦不交人,心下火起,当即朝前一步,逼向老汉和少女,回头望了锦衣公子一眼,那公子,此时也是一脸怒容。
苗公心下暗踱,这锦衣公子一点头,恐怕就是要动手了。
但就在此时,一名青衣小厮挤了进来,神色凝重,凑近锦衣公子,耳语一番,锦衣公子怒容顿消,也换上了一副凝重表情。又抬眼看了看老汉和那少女,思虑片刻,最终往后挥了挥手,让圆脸络腮胡的打手撤回来。
“刘老汉,你也别怪我逼你太狠,你这借据逾期已经三月,我借你钱,总是要收回本金,今日闹到这份上,我再宽限你半月,半月之后,没有本金,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锦衣公子挥手带着一帮打手离去了,刘老汉此时瘫坐在地上,盯着锦衣公子离开,片刻后,看着锦衣公子消失不见,这才相信这是真的,和少女相互搀扶着也急忙离去了,旁边凑着的人,没了热闹,自然也就散了。
经此一闹,苗公再无困意,看看天色,日已偏西,准备回到房间,收拾一番,便等着县衙的晚宴了。
“老爷”
就在苗公准备离去的时候,苗才从一边的人群中摸了出去,凑到了苗公跟前。
“你也在这里,我说刚才院里见不到你。”
“我也是在院内听到外面吵闹,担心打扰了老爷休息,便出来看看情形,没想到还是搅扰了老爷。”
苗才面有愧色,身为奴仆,却未能替主分忧,这自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好了,你已尽责了,不过这件事情却也蹊跷,县衙之后,当街逼债,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从上午进城一路看来,修武县城虽不是物阜民丰,繁华富丽之所,却也是城泰民安,百姓各自安居乐业的景象,为何会有这般景象发生,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苗公一脸思虑,面色深沉,双眉紧蹙,他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有些不一般。
但苗才看起来却无苗公这般思绪,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似乎是享受苗公分析的言语,似乎是乐意看到苗公思虑的神色,又像是能够解决苗公的疑惑而有些自得。
“嘿嘿,老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比您早来一会,适才和边上的人也聊了会,这事在他们这里一点都不稀奇,莫说着当街逼债,对簿公堂的也不在少数。”
苗公闻言,脸上神思更重,不发一言,看着苗才,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修武县最近年景时运不好,天气反复无常,时而大旱,时而深涝,百姓苦穷,虽辛劳四季,但收成骤减,难免青黄不接。县中有富裕者便借粮借种,帮助受灾农户度过灾荒,等到来年秋收,再一并还上。这借据契约都是县衙公证的,也没有高利压迫,真是为了百姓安居才有的良策啊,但总有不幸之人,连年遭遇灾荒或不幸,无力偿还本金利息,这便需要官府认定,重新签订契约,约定以土地抵债或以人口抵债,逾期再无力偿还者,便要执行契约,整件事里没有欺压良善,没有高利盘剥,因此百姓对此多是看个热闹,对刘老汉虽有同情,但借贷还钱天经地义,以女抵债也是亲自同意,闹到如此地步,多是咎由自取或时运不济,谁也无话可说。”
苗公闻言,心下了然,怪不得刚刚周边虽围了众多百姓却无一人出头,无人有义愤之色,却多有悲悯之情。
苗公思虑着,两人走回县衙小院内,苗公听了苗才的解释,心下虽有些明悟,但是还有一些疑问,欠债还钱虽是天经地义,但以此习以为常,终究不是厚德人家所为,实非良好乡风。他好奇那个锦衣公子是何人,虽然当街逼债,但却无残厉之色,却有急迫焦虑、愤懑不平之意,设想自己,若是讨账长久不还,契约不履,也应是如此神色吧。此外,不知那后来的小厮对那公子说了什么,为何宁愿放刘老汉离去,最后便是好奇为何一桩讨债小事,却闹到了县衙后门之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足以使人深思。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