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额上一条闪电的“鸣雷”对着的地方,我犹豫了许久才过去。
那里关着的是“雪风”。
太子骑的那匹通体洁白的照夜玉狮子。
“雪风”埋头嚼着马槽里的干草,听见我过来,抬头望了望。
“雪风,是我呀。”我走近木栏,小声说:“我看着马头儿这些天懒怠得厉害。他对我的马不好,不敢对你不好吧?”
“雪风”眨着漆黑的眼睛,把湿润的鼻子尖探过来。我怅然抬手摸了摸它的鼻梁,小声说:“还是你好!你总认得我!”
它尽力往前探着头,往我身上嗅着。我冲它摊了摊手,说:“今天没来得及给你带吃的。”
它不满地冲我翻了翻嘴皮,退了两步重新埋头啃着干草,还专门转了转身子,不肯理我。我从栏缝里伸进手去想摸摸它,它也“哼”一下躲开了。
“怎么?皇粮还不够你吃么?!你一年花的银子都比以前的我多了!”我倚在木栏上,看着它不断甩动着的尾巴,小声埋怨着它。
刚学骑马那时候,我们就住在这儿,每日练完了,还要帮着管马的内监干活。上料、跳水、铲粪、垫土、洗刷……什么都得做。马这牲畜,跑起来血脉贲张,身上气味也偏浓重。在马背上摸一下,手心就会带上一股久久不散的马汗味,碰到哪儿沾到哪儿。因此,那些日子,许多爱干净的姑娘都怨声载道。但我那时候偏愿意在马厩里忙活,不必跟人说话,就默默地低头铲草铲土,心里像是能轻松许多。
刚进宫学技艺的李慕贤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在马群里忙碌,一是为了少跟人打交道二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学会她父亲养马如神的那套本事。她其实已经隐约明白了,她父亲在落草的时候天天与马为伴、以马为生,所以才会比那些庄稼人更了解马。可她偏拧着一股劲儿,想告诉自己,无论谁只要多养几天马就能学成这门手艺她心底下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爹是个贼寇。
不成。
她学会了谷草要铡多么细,学会了该往草料里拌几分豆粉,学会了怎么把马毛理顺但是她爹不这样做也能把马调理好。她到底是没练成她爹一眼瞅出哪儿有毛病的本事,也做不到在马棚里对着马说话说得眉开眼笑。
那些从早到晚充斥着马尿味的日子,倒是有份意外之喜。
本来这个专门饲养皇家宝马的院子不许随便进入,但是等同管马内监们混得脸熟了,我也进得来了,有机会摸摸这匹一尘不染的照夜玉狮子。干草和粮食吃着长肉,但马还是嘴馋鲜的。拿小萝卜扭子、小苹果喂过它们,再拿根干草伸过去,它们就赌气,看都不看了。“雪风”还不一样,爱吃凉馒头。李慕贤那时候就总从自己嘴里省点什么,等到能来这个院子帮忙干活的时候喂给它,自欺欺人地偷着跟它说几句话。
也就是那时候,老鸢英领瞥见了这个可以在马棚里呆一整天不出来的二愣子,后来又知道这个二愣子还能写几笔字,于是就提拔上来了。
我踮起脚,探过去摸了摸它的脖颈,叹道:“其实你才不认得我!你无非是记得有人过来,就是要拿东西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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