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军战力毕竟远胜，守军只有靠人命硬堆，可苦了治下百姓。
起先一家出一人即可，打着打着，适龄男丁无一幸免。石家三个儿子悉数去了耿州，前些日子老三传信回来，大哥二哥皆已战死，战事不利，只怕还要再拉壮丁。
老大老二家的娃娃都已十二三岁，闻讯不敢再留，结伴南下避祸，家中只剩下老夫妻和老三媳妇。
老三家孩儿不过两三月，自是不在征兵之列，可官吏来了村里几回，竟连家中老翁都被算了进去。
孙儿年纪太小，无法远行，石老汉只好日日躲进柴房，再不露面。
顾平安和穆念慈听得心中难平，叹息连连，可世道如此多艰，就算武学再高，又能救得了几人？
一夜难眠，直至天明。
二人在榻上悄悄藏了两锭五两的银元宝，辞别一家人，往黄河边去。
源出昆仑衍大流，玉关九转一壶收。
此处便是闻名天下的壶口瀑布，黄河水滚滚至此，百余丈的河面骤然紧缩，河谷陡降十余丈，湍流急下，声威浩大，因而得名。
若按路线，此处无法渡河，二人本该直往下游而去。
可顾平安远远瞧见岸边水雾弥散，蒸云接天，宛如从水底冒出的滚滚浓烟，不由心中一动。
“念慈，我想去那边看看。”
穆念慈一向由着他来，与他并辔直行十余里，方才到得岸边。
激流飞泻，声震河谷，一时好似万鼓齐鸣，旱天惊雷。
宋时黄河水流丰沛，远胜后世，这瀑布声势，也远非千年后可比。
顾平安靠到近前，选了块平整岩石坐下，也不管水雾打湿衣衫，只静静坐着发呆。
穆念慈也不催促，在他身后安心等待。
“你瞧.”
也不知坐了多久，顾平安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穆念慈耳中。
“黄河之水天上来，是不是好大的威风？”
“嗯。”
“可这么大的威风，遇上这河岸，还不是要乖乖挤做一团，成了眼前这瀑布？”
穆念慈与他心意相同，立时便猜出他心中所想。
“你我也好，七公他们也好，像不像这黄河？威风凛凛，不可一世，这河岸便是天下大势，它让我们宽便宽，让我们窄便窄”
顾平安叹息一声，感慨万千。
“好比那石大叔一家，我们就算本事通天，能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救得了三家五家，却救不了千家万家”
穆念慈被他说得一怔，一时想不出如何回应。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喝混杂着啼哭的嘈杂。
河水激流虽然响亮，却碍不住高手耳力，二人循声，回头望去。
两个江湖人打扮男子持刀架着两个女人，正朝河边拖来，身后跟着几个金兵，笑得猖狂。
被拖来那两人，正是今早才辞别的石家婆媳。
“藏？他娘的！敢跟老子玩这招？”
其中一人拖着石大婶，边走边咬着牙道。
“看老子把这两个娘们扔下去，你还藏不藏了！”
原来二人走后，竟真有金兵上门！
“我家真没有男丁了！”石大婶哭得声嘶力竭，苦苦哀求，“你们要拉人去战场上送命，老婆子跟着你们去，还不行吗？”
灵感来自杜甫《石壕吏，可能读者不会喜欢这几章，但是真的很想努力把主角心态变化写出来，如有不喜，在此致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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