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上午将近巳正时分,永昌帝的口谕来了,让惠王进宫去工部走一趟。
姚黄推着轮椅,一直将惠王爷送出王府大门。
这是姚黄嫁进王府后,惠王爷第一次单独进宫。
说来奇怪,明明惠王爷是宫里长大的皇子,对宫里要比她更熟悉,姚黄竟然还是有点担心他在宫里会不会遇到什么道路上的麻烦,担心他到了工部是否能适应周围官员们好奇或猜疑的目光。
但姚黄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遗憾地看着惠王爷:“真想跟着王爷一起去,让我也看看新鲜。”
赵璲避开了王妃的注视,因为后宫尚且不可干政,他更没有理由带王妃去规矩同样森严的六部官署。
“好了,快上车吧,我等王爷回来一起吃午饭。”
姚黄笑着拍了拍惠王爷的肩膀,将轮椅交给青霭。
目送惠王爷上了车,马车走了,姚黄继续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进去,而此时她的眼里就只剩下惠王爷不在家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轻松!
已经拐出长巷的马车上,赵璲看着身上的蟒袍玉带,亦无暇再顾及王妃不能同行之憾。
无论本朝还是前朝,身体有明显残疾者都不可参加科举,已有功名或官身的文武官员因故或因病落下残疾,朝廷会给予抚恤,然而仕途基本也都到了头,只能辞官回家,除非那人身怀大才,朝廷才会破格继续任用。
赵璲确实有战功,但他很清楚,如果他不是皇子,亦没有如此开明的父皇,纵使他是勋贵将族子弟,也很难再有机会参与政事。
这次能来工部,他完全占了身份的便宜。
没有王妃,赵璲绝不会向父皇开口索要差事,可王妃替他在父皇那里求了当差的机会,赵璲便无法违背心意拒绝。
他想当差,想尽自己所能为父皇为朝廷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想让未来无数个白日过得更有意义,也想让王妃知道,她的夫君并不是一个只会看书、作画的闲人。
马车停到了皇城正南面的端门前。
张岳搭好木板,与青霭前后配合地推了惠王爷的紫檀轮椅下车。
白日前朝的宫门是开着的,由御前军侍卫守卫,方便官员进出。
赵璲刚下车,便见身穿紫袍的工部尚书严纶快步迎了上来,神色恭敬地朝他躬身行礼:“下官严纶拜见惠王。”
赵璲:“严大人免礼。”
严纶笑道:“皇上叫下官为王爷引路,王爷请。”
青霭推着轮椅,飞泉跟在一侧,一行人朝前走去。
端门门槛很高,守在里面的两个宫人已经提前铺好了木板,严纶看着惠王爷的轮椅过去了,再抬脚跨过来。
端门里面是一条宽敞大道,直通内城的承天门,这两道门以及两圈官墙中间的地带便被称作皇城外城,分布着朝廷各个官署。其中大道左手边从南往北分别是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太常寺,右手边从南往北分别是礼部、户部、吏部以及管理皇族宗室的宗正司,宗正司再右边,从北往南则是兵部、工部以及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
也就是说,惠王爷要去工部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直接沿着大道往北再从吏部、户部中间的夹道拐去工部,一条先往东拐,再从两路官署中间的小道穿过去直达工部。
走大道气派容易遇到的官员多,走小路幽静却多少显得寒酸,严纶摸不清惠王爷的性子,请惠王爷选。
赵璲:“按大人的习惯走。”
严纶就带着惠王爷走小道去了,因为小道能避开户部的正门,他可不喜欢跟户部那帮人碰头。
路上遇到些走动的低阶官员,认出惠王身上的王爷蟒袍,这些人远远地就避让到路旁躬身行礼。
官员太多,赵璲随他们去了,没有一一喊免礼。
到了工部,大门这边的门槛也铺了临时木板。严纶看看轮椅上喜怒难辨的惠王爷,没有说前晚皇上还给他安排了一桩新差,让他将惠王进出工部之路、工部内各处房屋、从工部前往内城朝会大殿以及通往乾元殿、中宫、翊坤宫包括御花园等所有惠王爷可能会经过的门槛都给改成方便轮椅通过的形态,只留端门、东华门等象征皇城威仪的几处宫门不动,但要在这些门槛前后铺搭固定无需搬走的硬板。
遇到石阶路,无论多少层,石阶左右两侧都要填铺出一条方便轮椅通行的不会打滑的坡道。
皇上还说,让他在惠王爷修好自己的公房前完工。
严纶想,此时就告诉惠王爷,惠王爷可能会受宠若惊,会想着要不要去劝说皇上,那不如先瞒着,等门槛都改好了,下次惠王爷来工部当差时直接亲眼所见,惠王爷更能感受到皇上对他的一片爱子之心。
“王爷,我去叫各处官员出来给您见礼?”严纶客气地道。
赵璲:“不必,朝廷公务要紧,大人直接带我去看看那间空房吧。”
严纶确实也只是随口一说,惠王爷真要这么瞎讲究,他反倒要担心以后工部的日子要雪上加霜。
很快,严纶就将惠王爷带到了那间前晚才被迫漏雨的空房前。
门槛还在,铺了木板,赵璲没让青霭推他进去,只在外面打量。
这间空房原来是库房,地方宽敞,光线明亮。
怕惠王爷看不清楚,严纶特意走进去,指了三处明显漏光的屋顶位置给惠王爷看,再指了指他叫人精心做旧做损的一片木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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