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肴约莫四十岁上下, 穿一身宝相花对襟圆领长袍,牵着一头白腹棕毛的驴子,匆忙而来, 见到沈渺气都还没喘匀, 便来了这一句。
这话不仅是沈渺吃惊,连周遭其他摆摊的小贩都纷纷侧目。
胖娘子姓梅,人称梅三娘,她紧挨着沈渺,此时听见便挑高了眉头。
魏肴在金梁桥开糕饼铺子也有好些年了, 他家的肉馅喜饼很是有名。这附近家有喜事,准要到他铺子里去定几担子喜饼, 但近些年做饼的商铺如雨后春笋,还多了不少新样式, 但总归魏家点心铺子是一家有根底有手艺的老店,故而梅三娘也认得他。
她出嫁时,家里定的也是魏家的喜饼呢!
没想成这样有名望的大铺子,竟然来桥市上招揽这个做饼的沈娘子。
她才摆了几日小摊儿, 竟能得魏掌柜的青睐?
不过梅三娘也不得不承认——这沈娘子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沈娘子每日来摆摊儿,都会送她一个烤馒头或是一个烙饼,她吃着也是喷香, 唯一烦恼的是,她这两三日吃得美,这肚子又长了两斤肉。
当然, 沈娘子赠她香饼, 她便也报之以茶汤,两人倒是很快便相熟了起来。
梅三娘也从旁人口中知晓了这沈娘子的来历,也知晓了她父母双亡、遭夫家休弃还要抚养两个年幼弟妹的凄惨遭遇, 因此对她升起了好些怜悯之心,见她日日卖光、生意兴隆也不嫉妒了。
如今见她今儿交了好运,也连忙帮腔道:“沈娘子,这可是大好事儿!日后到魏家点心铺做糕饼,便不用在这儿风里来雨里去了。”
梅三娘是真心这般觉着的,在铺子里做糕饼师傅,旱涝保收,不用担心今儿客人多明儿客人少,每月领俸酬,年节还有米粮……对了,一会儿她也要帮沈娘子多谈些俸酬才行!
谁知,沈渺却没有动容,反倒将这大好机会往外推,温声拒绝:“多谢掌柜赏识,只是奴家自个家里原先也是开铺子的,一心想将家业重振,暂不想去旁家谋事,因此这厢谢过了。”
魏肴不解,他今儿来之前已经把这沈娘子的底细打探清楚了,知道她的身世与境况,没想到她竟然还拿捏了起来,不由皱眉道:“沈娘子是否怕某给娘子的俸酬微薄?某是看重沈娘子的手艺才来相邀,并不嫌娘子是个女子。某早已想好了,某铺子里的师傅皆为五贯银子一月,且每卖出一盒自个做的糕饼,还给两文的利,你便与那两个老师傅同酬,如何?”
梅三娘听得两眼发亮——这是很丰厚的酬劳了!一个月五贯钱,还有利钱拿!
这魏掌柜好生大方!她不好开口,只好在旁边挤眉弄眼,用眼神不断示意沈渺答应。
沈渺仍旧摇头,但却试探着问了一句:“魏掌柜是吃了奴家的烤馒头才生出此意的么?若是掌柜的看重这个烤馒头,奴家愿意卖食方给魏掌柜,日后奴家在这桥市上便不卖这个了,让与魏掌柜一家专卖,可好?”
魏肴思忖半晌,没有表态,反而狡黠地问道:“沈娘子何必舍近求远?一个食方卖了也不过几十贯,只得一时之利,总有用光的时候。何不到了某的铺子里谋事,慢慢攒下银钱来,日后年年衣食无忧。”
沈渺心想,不愧是做掌柜的,够精明,会画大饼,还没接她的话茬呢。
但她也因此得知了对方的打算,便摇摇头,福身拜谢:“奴家不愿,这厢谢过掌柜的了。”
魏肴身为掌柜亲自相邀,不仅给出了丰厚的酬劳,还一再好言相劝,没想到这沈娘子仍拿乔,周围小贩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他不禁有些不高兴了,拂袖而去:“既然沈娘子如此大排场,那某也不歪缠了,只望沈娘子日后莫要后悔,就此告辞!”
梅三娘怄得捶胸顿足。
“哎呦,沈娘子作何放过这好机会!你是不是不知他身份?”说着还踮起脚来,指向不远处那牌匾门脸最大的两间铺子,“瞧见没有,那就是魏家点心铺!每年都不知多少人想进他家的门呢!”
沈渺顺着她的胖手往那一看,竟是两层的小楼!
果然很气派。
她摊手一笑:“我不觉着这是件好事儿啊,三娘啊,天上若是掉馅饼,怎么会这般简单地砸在你我头上的呢?有句话我一向觉着很有道理:这世上所有的事务,皆有代价,可没有白白的好事呢。”
这话把梅三娘说得一愣,不由较了真,从铺子里走出来,拉着沈渺细问:“那你说说,这怎么不算好事了?一月五贯,还有利钱,若是卖得好,你只怕一个月能挣十来贯,上哪儿得这样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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