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他遇见了陆杨。
那样热烈的生命,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恶劣的家庭条件,极端差劲的村邻关系,一堆糊涂烂账,内向软弱的娘,还有一个扶不起的男人。天冷,粮少,银钱不多。
嫁到这样的人家,陆杨一句抱怨都没有。遇事就解决事,遇人就解决人。事情难办,就拆了缓一缓。人不能耗在那些烂事上,他们要挣钱、要攒钱,要往县里奔。陆杨定下的首个目标,是他的束脩。
陆杨常问他为什么喜欢悄悄扒着门框偷看,他总不说。
他开始是带着些观察的心态去看的,好奇陆杨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有力量感,也害怕失去,见到人,心里才踏实。
后来变了,他就是想看陆杨。见到他,谢岩也感觉到了某种力量,被他影响着,心里枯败的情感都在萌芽。
谢岩那时候能帮上陆杨的,就是揉面团了。他手上的劲大。
水烧开了,谢岩把火灭了,倒些水出来,再把案板架到锅里。盖上盖子,借着这个温度,加速醒发面团。
多的热水,他拿来洗洗脸。洗了脸,他愈发精神了。
谢岩打算蒸一锅“月饼馒头”。
洗过脸,他在考巷里走走,找其他书生借了蒸笼。带蒸笼的考生较多,他们带些花卷馒头进来,烧一锅水,把花卷馒头蒸上,就能吃个热乎的。水能拿去洗脸洗脚。简单又方便。
谢岩带的简单,没想自己做几顿饭。想少拿东西,大不了都买着吃。
他比比蒸笼大小,挑了几个能叠放的留用。取水清洗后,看面团醒好了,再揉一揉,就用蒸笼分面团,然后揪剂子,一个个的搓圆按扁,像个月饼的样子。
上锅蒸熟,他给人发月饼吃。
做得小,人多,一人只能拿一个。
要是有人不要,谢岩就多吃几个。
这些考生看着他忙活,见他吃了,才敢下嘴。
很多人只是客气着收下,并不吃。
谢岩不管别的考生怎样想,他心里敞快了,脑子里也松了,不再那么拥挤了。
他一直认为他是聪明人,学什么都快。但其实他也很笨,碰见事情,都是套用经验,想不出多的创意。也多是笨办法,需要一次次去尝试,要用很多的时间去印证。
陆杨常说他呆。他已经知道他为什么呆了,想得比做得的多,就会呆呆的。
谢岩摇摇脑袋,今晚睡得特别早。
天上的月亮他没看,他缩着身子,躺在木板上。面前是一盒只剩个盒底的薄荷膏,怀里是陆杨给他做的护膝。
他闭着眼睛,一篇篇背着文章。他不需要背完,就像写在纸上的笔记一样,背到一半,有了想法,他就顺着想法拐个弯儿,思绪能飘得很远很远。
次日清晨,第三场开考。
谢岩早早收拾好考棚,神清目明的等待答题纸。
场外,陆杨在家,有一场漫长的等待。
等待难熬,陆杨去了一趟金佛塔。
他在里面游逛了一圈。这时候没有闲人逛寺庙,他的存在很异类。
陆杨在塔下驻足很久,最终没有进去拜一拜。
他不拜佛了。谢岩能成,是因为谢岩用功且努力,和他拜佛不拜佛,没有任何关系。
繁华的省城,在他眼里只剩嘈杂喧闹。
这里的生意种类多,大抵跟府城差不多。
两个离得如此近的繁华之地,除却城市规模,其他的地方,大差不离。
陆杨在贡院附近逛过。贡院附近的民居贵,开张一次吃三年。
靠着这个房子为生的百姓,懒的有,勤快的也有。有些人搭着摆摊,招徕食客。在不考试的时候,还有旁的活计。有的人只靠着租子度日,恨不能开出天价。
陆杨还去衙门附近看过,提前看了会办鹿鸣宴的地方,也到布政司衙门外,看过了会张贴龙虎榜的地方。
龙虎榜,就是取中举人的“金榜”了。
这里极热闹,考生们还没出来,就有人在这里等待,少数是考生家眷、家仆,多数是来挣钱的人。他们问个名字,问是哪里人,答应会帮忙看成绩、报喜。
陆杨听说过盛况,很拥挤,非常挤。
他不去前面挤,他想看看热闹。
这些人又赶着给附近的酒楼茶馆介绍生意,带他去看厢房雅座。
雅座真的只有一个座位,临街靠窗,到时坐这里能看见下面的人山人海。厢房就是普通的厢房,价格涨了十倍。一个座位要一两银子,一个厢房,要十五两银子。包一壶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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