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家, 村长家。
上溪村是个杂居村落,没有特别大的姓氏。现任村长姓张,排行老大, 也叫张大石。
他家里这几天闹腾得厉害, 夫郎和儿子都催着他去谢家看看。
“谢岩那个夫郎成天往县里跑,谁知道他是卖货还是讨好官爷,在上下打点啊?”
他儿子三贵很着急,想想陆杨都鸡痛,恨不能跪地上砰砰磕头:“爹!你就去吧!我怕他们把我捉去阉了!”
张大石早就想去了, 他确实去过,那天跑空, 还给赵佩兰留了话,让谢岩跟陆杨来他家说话。
那俩个小的没来, 还能指着他这个大村长过去瞧吗?
张大石在家说一不二,村长的架子摆得足,夫郎平时不敢劝,在儿子这件事上, 却格外坚定。
“你就去吧,我们家还讨债了,谢家指定恨得厉害!你是村长怎么了?谢岩还是秀才相公!”
村里有人给谢家送了菜, 谢家全收了。
就早上的事,谢家那厉害夫郎都跟傻柱娘搭话了。
这不是原谅是什么!
三贵说:“大家都送菜了,怎么就跟他们家搭话?他们肯定在菜里塞了别的东西!”
这是张大石吹过的牛, 说县里打点人情关系都这样。
他们一家吵吵着, 张大石顶不住闹,顺势说烦,“去去去, 我这就去谢家看看!”
打开大门,他看见陆杨跟谢岩站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听见了什么。
张大石:“……”
他干咳,问:“怎么来了也不吱声?”
陆杨笑眯眯一张脸:“您家热闹,我不好意思打扰。”
张大石下意识缩缩腿,后退了一步,才招呼他们进屋说话。
堂屋里生了炉子,他夫郎看见陆杨上门来,殷勤得不行,给陆杨和谢岩都冲泡了糖水喝,“吃鸡蛋吗?我给你们做糖水鸡蛋吃!”
陆杨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还望着谢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这个笑容,谢岩看懂了。
仅仅一个官差到家里,都能把这群人吓成这样,谢岩要是考上举人,他们真是能翻天。
陆杨不跟他客气:“吃!”
张大石拦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夫郎往灶屋跑,他脸皮抽抽,表情绷不住:“你俩有什么事?”
陆杨故意惊讶:“啊?不是你让我们来找你的吗?”
张大石:“……”
原来你记得。
三贵也跑出来了,缩头缩脑蹲墙角,远远盯着他爹的后脑勺,用意念给予压力,让张大石务必好好跟人求情。
张大石又一次无语,为着儿子的根,笑呵呵开口说:“也没什么事,就问你们报官的情况。”
陆杨叹气,谎话张口就来:“谢岩好性儿,我婆婆也善良,说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往后在一个村里过日子,不至于闹到这份上,让我别报官。
“我爹也劝我,才嫁过来,以后日子还长着,要想安安稳稳过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我算了。”
张大石殷切望着他。
陆杨让他失望了。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张大石也叹气:“那你怎么才能出气呢?”
陆杨拖着凳子,靠近张大石,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谢岩有样学样,夫郎挪凳子,他也挪凳子。总之夫郎走到哪里,他贴到哪里。
陆杨不嫌他拖后腿,心里美滋滋的,开口还是油盐不进的样。
“我没法出气啊,我哪有本事出气啊,咱们村里的人多厉害啊,在你的治理之下,比赌坊要债的人都牛。赌坊的债都有个准头,我们村的债像个无底窟窿。村长,你真厉害,我下回见了官爷,一定跟他好好说说你办的好事。”
张大石被吓到了。
这怎么还扯到他身上了?
他想着法不责众,撑着体面,跟陆杨说:“陆夫郎,这话不好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谢岩的爹没了,父债子偿,这有错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你也得体谅乡亲们的苦啊。”
欠债还钱,没有错。
但没有债务,因为谢岩的爹去世了,死无对证,硬是闹出一笔债务,这就有错了。
一家闹,是那家人人品作风不好。
好几家闹,亲戚闹完村民闹,这就是村长纵容的。
但凡他站出来说话,事情都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而张大石居然也有脸说谢家欠他钱了,数额挺大,有五两银子。
陆杨不跟他吵架,话到这里,引入正题。
“我们家是没有还钱吗?田地让了多少出去,你没看见吗?田给了,钱给了,有人贪心,拿了钱还上门来闹,你看看这像话吗?我们家田地全都典卖完了,还不够?既然怎么着都是闹,那这钱我不还了!”
张大石还以为陆杨是来叫屈喊冤,说他们家没欠债的,没想到是这个说法。
他就知道谢四财拿了田地,还在外头说谢岩欠钱不还,别的就是一些嘴上没准头的,昨天才说两百文的债,睡一觉就翻倍了。
他皱眉问:“谁家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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